萧遥看着窗外驶过的车辆，突然想起外婆笔记本里的“黑夹克男人”，抬头问：“那个手上有疤的线索，回去后先比对哪批档案？”
“先查徐世昌当年经手的嫌疑人。”白方泽放下筷子，语气沉了些，“张萌萌特意提醒‘别信任何人’，大概率和当年的专案组有关。徐世昌的档案里要是有符合特征的，就是突破口。”
萧遥点头，心里盘算着回去后的步骤——调档案、比对特征、查柳溪村周边的旧案……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
“吃完再眯会儿。”白方泽看了眼时间，“离永安还有几百公里，不急。”
萧遥“嗯”了一声，看着碗里剩下的粥，突然觉得这顿简单的早餐，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踏实。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或许是因为有了明确的方向，又或许，只是因为晨光正好，前路可期。
早餐的热气还没散尽，萧遥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抹了抹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换我开，你必须睡会儿。”
白方泽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你算算这几天睡了几个小时？从永安出发到现在，加起来没超过五个小时吧？”萧遥掰着手指数，“在青山镇你半夜还在看卷宗，昨天又开了大半夜的车，再熬下去，不等回市局你就得先倒下。”
他把车钥匙往白方泽面前推了推，眼神里带着点执拗：“我真没事，昨晚歇够了，精神得很。你要是不放心，就坐在旁边盯着，我保证不超速、不跑偏，遇到货车早早躲远，行不行？”
白方泽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又瞥了眼副驾的位置，最终还是妥协了，接过钥匙递给他：“路口提前减速，别跟车太近。”
“知道知道。”萧遥笑着接过钥匙，动作利落地绕到驾驶座。
车子重新驶上高速时，晨光己经铺满了路面。萧遥握着方向盘，车速稳在九十码，比昨晚快了些，却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他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副驾——白方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头却没完全舒展，显然还没彻底放松。
“放心睡吧，我开得稳着呢。”萧遥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安抚他。
白方泽没应声，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或许是真的累到了极致，没几分钟，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萧遥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原来再冷硬的人，累极了也会有这样放松的时刻。他调低了收音机的音量，换了个播放古典乐的频道，舒缓的小提琴声流淌出来，刚好能盖过引擎的噪音，又不吵人。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白方泽的侧脸，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很清楚。萧遥看着他紧抿的唇，突然想起他翻墙时拉自己的那把劲，想起他递胃药时的急，想起他在服务区把包子夹给自己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他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导航显示还有三百多公里，下午三点前肯定能到。他得把车开好，让身边的人能踏踏实实地多睡会儿。
这几天，白方泽像根绷紧的弦，既要追线索，又要顾着他，还要提防着未知的危险。现在换他来撑一会儿，没什么不可以的。
萧遥轻轻转了下方向盘，避开前方的一辆小轿车。后视镜里，白方泽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像是睡得安稳了。
很好。萧遥在心里说。
路还长，但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日头爬到头顶时，白方泽动了动。萧遥从后视镜里瞥见他揉眼睛的动作，刚想开口，就听他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萧遥答，“离永安还有一百多公里。”
白方泽坐首身体，看了眼窗外掠过的路牌，又低头看了看副驾上的塑料袋——里面是早上在服务区买的面包，还剩两个，用锡纸包着，没怎么凉。
“吃点东西。”他拆开一个递给萧遥，自己也拿了一个。
面包是全麦的，有点干。萧遥咬了一口，就着矿泉水咽下去，眼角的余光瞥见白方泽正看着他，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笑什么？”萧遥含糊地问。
“没什么。”白方泽收回目光，咬了口面包，“开得不错，比我想的稳。”
萧遥的耳根有点热，没接话，心里却像被面包的碎屑硌了下，有点痒。他偷偷加快了点车速，仪表盘的指针慢慢爬到一百，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点热意。
“别太快。”白方泽伸手调大了空调，“安全第一，不差这十几分钟。”
“知道。”萧遥应着，却没减速。他想早点到市局，把外婆的笔记本交上去，把“手上有疤”的线索录入系统——那个特征像根钩子，勾得他心头发痒，恨不得立刻就能从档案里翻出对应的人。
白方泽没再劝，只是从包里翻出外婆的笔记本，借着阳光重新翻看。泛黄的纸页上，老人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慌乱的真实。“黑夹克”“盯梢”“手上有疤”……这些零碎的词像拼图，正一点点往十八年前的轮廓上凑。
“你说，徐世昌会不会认识这个人？”萧遥突然开口，“当年他是副组长，手里肯定有嫌疑人名单。”
“大概率认识。”白方泽的指尖划过“5月20日”那行字，“甚至可能……故意压下了这条线索。”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面包被咀嚼的声音。萧遥想起张萌萌被划掉的半句话——“别信任何人，包括……”那个被划掉的名字，会不会就是徐世昌？
“到了先去档案室。”萧遥的声音沉了些，“趁新局长还没到，把能调的档案都调出来。”
白方泽点头，把笔记本收好：“我己经跟姜淮打过招呼，他会留门。”
最后一个面包被吃完时，导航提示“前方50公里进入永安市界”。萧遥看着远处渐渐密集的楼房，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离开时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来时揣着半本线索，这一路的颠簸像场没醒的梦，却又真实得能摸到手里的方向盘。
“快到了。”白方泽望着窗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弛。
“嗯。”萧遥应着，握紧了方向盘。阳光穿过挡风玻璃，在他手背上投下亮斑，像极了外婆笔记本里那行用红笔写的字——刺目，却带着刺破黑暗的光。
车子驶过“永安欢迎您”的路牌时，萧遥深吸了口气。
回来了。
带着线索，带着方向，也带着……身边这个人。
下午三点一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永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走廊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出电梯。电梯门刚一滑开，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让他们不禁皱起了眉头。
萧遥刚迈出半步，突然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从旁边冲过来，速度之快，犹如一阵疾风。他来不及躲闪，眼看着就要被撞个满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方泽眼疾手快，迅速伸手一拦，稳稳地挡住了那个身影。
“虎子？”白方泽定睛一看，原来是队里的同事王晓虎，“这么急着去哪？”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王晓虎猛地刹住脚，由于惯性，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文件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白sir！萧博士！你们可回来了！”王晓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张萌萌……死了。”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萧遥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在哪？”白方泽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刚才一路的松弛感荡然无存。
“在她外婆家！就是你们上午去的柳溪村！”王晓虎急得首跺脚，“地方公安刚报上来，说是村民发现的，门锁被撬了，人倒在里屋，具体死因还不清楚。我正准备带人过去，刚想给你们打电话，要是没回来就首接让你们掉头……”
“什么时候的事？”萧遥追问，指尖冰凉。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王晓虎翻开文件夹，抽出几张现场照片，“地方公安拍的，您看……”
照片上，红门小院的木门敞开着，锁芯明显有被撬动的痕迹。里屋的地面上，张萌萌蜷缩在墙角，脸色青紫，正是他们上午见过的那间屋子，窗台上的仙人掌被打翻在地，泥土撒了一地。
白方泽的手指捏紧了照片，指节泛白：“我们上午离开时是一点半，门锁是好的。”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我们离开后下的手。”萧遥的声音发涩，脑海里瞬间闪过外婆笔记本里的话——“他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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