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汪明政坐在主位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白方泽递过去的汇报材料上，没怎么抬头。
“……去年冬天的连环入室盗窃案，抓获嫌疑人三名，追回赃物折合人民币八十七万；今年春天的绑架案，48小时内解救人质，主犯己移交检察院。”白方泽的声音平稳，语速不快不慢，将近一年的重案处理情况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得挑不出错处。
萧遥坐在他旁边，手里捏着笔，看似在记录，实则在留意汪明政的神色——对方的视线始终在材料上滑动，偶尔在某个案子旁停顿片刻，却没露出什么情绪。
“柳溪村的案子。”汪明政突然开口，打断了白方泽的汇报，指尖点在材料的最后一页，“说说细节。”
白方泽抬眸，语气没什么波澜：“接到报案后，重案组立即赶赴现场。经勘察，死者张萌萌系机械性窒息死亡，现场发现疑似嫌疑人指纹。根据村民提供的线索，锁定一名黑衣男子，该男子左手手腕有明显烧伤疤痕，与十八年前悬案中目击者描述的凶手特征高度吻合。”
他顿了顿，按照汪明政的意思，刻意简化了过程：“在抓捕过程中，嫌疑人拒捕并试图袭警，被当场击毙。后续物证比对显示，其指纹与现场遗留痕迹一致，基本可以确认，该男子即为杀害张萌萌的凶手，同时高度怀疑其与十八年前的悬案有关联。目前案件己进入归档流程。”
萧遥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佩服。白方泽的汇报看似完全顺从了“嫌疑人伏法”的说法，却不动声色地埋下了两个钩子——“高度吻合”“高度怀疑”，留了足够的余地。
汪明政终于抬了抬眼皮，目光在白方泽脸上停了几秒：“十八年前的悬案？我记得那案子早就结了，当时定的是流窜作案，凶手不明。”
“是，当年因线索不足，未能抓获真凶。”白方泽点头，语气平淡，“这次的嫌疑人特征与当年的描述吻合，本想深入调查，但人己被击毙，线索中断，只能先按现有证据归档。”
他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没违逆汪明政“结案”的意思，又解释了为何不再追查，把理由推给了“线索中断”。
汪明政的手指在桌面上停了下来，盯着白方泽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白队长倒是务实。我就喜欢这种不钻牛角尖的作风。”他合上材料，推回给白方泽，“行了，其他案子都处理得不错，继续保持。柳溪村的案子既然归档了，就别再想了，把精力放在新案子上。”
“是。”白方泽应道，拿起材料起身，“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去吧。”汪明政挥了挥手，视线转向萧遥，“这位萧顾问，心理学方面很擅长？”
萧遥愣了一下，连忙点头：“略懂一些，主要负责协助分析嫌疑人心理。”
“嗯，年轻人有专长是好事。”汪明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以后重案组有需要，随时可以调动。”
“谢谢汪局。”
离开会议室时，萧遥感觉后背的汗都被冷气吹干了。他跟在白方泽身后，小声问：“他信了？”
“信不信不重要。”白方泽头也不回，声音压得很低，“重要的是，他暂时挑不出错。走吧，去看看乔文那边有什么进展。”
走廊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萧遥看着白方泽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看似平静的汇报，其实每句话都藏着交锋。
而他们，暂时赢了第一回合。
重案组办公室里，乔文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每一行都带着被加密的痕迹。她猛地按下回车键，屏幕上弹出一串红色警告字符，像是在无声地宣告失败。
“不行，破解程序刚触碰到邮箱核心，就被后台监测到了，对方的防火墙比想象中厉害得多。”乔文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语气里带着点挫败，“更麻烦的是，我刚才用技术手段扫了一遍，发现重案组所有电脑都被植入了监视程序——不管我们在查什么，敲了什么字，后台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赵霆手里的卷宗“啪”地掉在地上，沈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猫猫猫鱼鱼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应该是汪明政上任后才安的。”白方泽走到乔文身边，看着屏幕上的监测日志，眉头越皱越紧，“程序做得很隐蔽，伪装成了系统更新补丁，普通的杀毒软件根本查不出来。”
萧遥心里一沉。这意味着他们这几天的讨论、查过的线索、甚至乔文破解邮箱的进度，很可能全被汪明政看在了眼里。难怪他敢那么笃定地让他们结案，原来是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现在怎么办？”蒋瑞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监视，什么都不做吧？”
乔文咬了咬牙，突然眼睛一亮，指尖在键盘上重新飞舞起来：“办法不是没有。技术科有几台备用服务器，是以前淘汰下来的旧机器，没接入市局的主网，平时用来做数据备份。我可以把破解程序转移到那里，避开监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冒险的兴奋：“就是操作起来麻烦点，得物理连接，还得绕过三道防火墙。但只要成功了，他们就抓不到我们的痕迹。”
白方泽点了点头：“需要什么人配合？”
“赵哥帮我把风，沈姐去技术科借台旧显示器，别惊动其他人。”乔文飞快地分配任务，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我现在就把程序打包，等设备一到就开始弄。”
姜淮看着她雷厉风行的样子，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小心点，汪明政的人说不定就在外面盯着。”
“放心吧姜队，玩电脑，我还没怕过谁。”乔文拍了拍胸脯，从抽屉里摸出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这次终于舍得吃了，草莓味的甜香在空气中散开，冲淡了几分压抑。
萧遥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根棒棒糖像是某种信号，宣告着他们不会轻易认输。就算被监视，被施压，他们总有办法找到缝隙，继续往前冲。
白方泽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往来的人影，低声道：“趁乔文破解邮箱的功夫，我和萧遥去趟档案室，找找徐世昌当年的任职记录。监视程序总盯不到纸质档案。”
萧遥立刻点头：“我跟你去。”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办公室里，键盘声再次响起，清脆而坚定，像是在敲碎笼罩着真相的冰层。
不管前路有多难，他们都在一点点往前挪。
这就够了。
档案室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阳光透过高窗斜斜照进来，在积着薄尘的档案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方泽正踮脚够最高一层的卷宗，听见萧遥的话，动作顿了顿，指尖划过标着“199X年重案组任职记录”的档案盒，没立刻回头。
萧遥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其实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这个问题像根刺，藏在他心里好几天了——十八年前，白方泽的父亲白敬堂是重案组组长，徐世昌只是副组长，论资历、论能力，都该是白敬堂更有晋升机会，可最后却是徐世昌一路做到局长，而白敬堂在五年后就早早退休，几乎淡出了警队视野。
这太不合常理了。
白方泽终于把档案盒取下来，转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光比平时沉了些。他把档案盒放在阅览桌上，抽出里面的卷宗，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划过：“我爸退休那年，刚好是徐世昌升任副局长的第二年。”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档案里的时光：“官方说法是身体不好，主动申请的。但我知道不是。”
萧遥没说话，安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十八年前的案子结了之后，我爸就像变了个人。”白方泽的目光落在一张泛黄的合影上，照片里的白敬堂穿着警服，眉眼锐利，身边站着的徐世昌微微欠身，笑得温和，“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坐在书房里看卷宗，有时候会突然对着空气说‘不对’……”
他顿了顿，指尖在照片上白敬堂的脸上轻轻点了点：“有次我半夜起来喝水，听见他跟人打电话，声音很激动，说‘证据链有问题’‘不能就这么定案’。第二天我问他，他只说我听错了。”
“后来呢？”萧遥追问。
“后来他就递交了退休申请。”白方泽合上卷宗，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涩，“我妈说，那段时间总有人半夜打电话来，每次接完电话，他的脸色都很难看。徐世昌倒是常来家里‘探望’，每次都提着上好的茶叶，说些‘哥你辛苦了’‘该歇歇了’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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