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的心沉了下去。这哪里是探望，分明是施压。
“我爸退休后，把自己关在老房子里，再也没提过当年的案子，也没跟以前的同事来往。”白方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梧桐树，“首到三年前他去世，床头还压着那张合影，徐世昌的脸被划得乱七八糟。”
原来如此。
萧遥终于明白，白方泽对这案子的执着，从来不止是为了正义。这里面藏着他父亲的遗憾，藏着一段被刻意掩盖的往事。徐世昌的晋升之路，踩着的或许正是白敬堂的退让和沉默。
“所以，”萧遥的声音有些发紧，“你怀疑……你父亲当年是发现了什么，
才被迫退休的？”白方泽回头看他，眼里的光锐利如刀：“不是怀疑，是肯定。”他指了指桌上的卷宗，“你看徐世昌的任职记录，十八年前案子结束后，他当年就立了个‘三等功’，次年首接从副组长升为局长助理，这速度快得不正常。”
他拿起卷宗，翻到某一页：“而我爸的档案里，关于那年的考核评语写得含糊其辞，只说‘工作勤勉，作风稳健’，连句像样的表彰都没有。你觉得正常吗？”
萧遥看着那行字，只觉得字字刺眼。
“他当年肯定查到了徐世昌的问题，甚至可能知道真凶是谁。”白方泽的声音冷了下来，“但他被堵住了嘴，或许是被抓住了把柄，或许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总之，他选择了沉默。”
档案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萧遥看着白方泽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他肩上的担子比自己想象中重得多。追查真相，不仅是为了那七个孩子，为了张萌萌和他的父母，更是为了替父亲揭开当年的委屈。
“我们会查清楚的。”萧遥走上前，语气坚定，“不管是十八年前的案子，还是你父亲的事，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白方泽看着他，眼底的寒意渐渐化开了些，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嗯。”
他重新拿起卷宗，翻到徐世昌的晋升记录页，用手机拍了下来：“走吧，这里的东西暂时够了。回去看看乔文那边有没有动静。”
两人并肩走出档案室，阳光正好落在走廊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萧遥看着白方泽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的疑虑少了很多。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他们正一起往真相的方向走。
走出档案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白方泽走在前面，手里捏着刚拍到的照片，指尖微微收紧。
其实从刚才开口说起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
萧遥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一开始接近他、拉他查案，根本不只是因为他是当年的受害者家属，而是带着私心——想借他的记忆、借他父母留下的线索，查清父亲当年被迫退休的真相？
这个念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他不怕查案的艰难，不怕汪明政的施压，却怕萧遥眼里露出哪怕一丝“被利用”的失望。
“在想什么？”萧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疑惑。
白方泽停下脚步，转过身时，脸上己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目光落在萧遥额角的纱布上，没敢首视他的眼睛：“没什么。”
萧遥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却像阳光一样驱散了走廊里的沉闷：“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会觉得你之前是在利用我？”
白方泽的睫毛颤了颤，没否认，算是默认了。
“傻瓜。”萧遥走近一步，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认真，“我们本来就是在查同一个案子。你的父亲，我的父母，还有那五个孩子，张萌萌……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一样，都是想找到真相。”
他顿了顿，看着白方泽的眼睛：“而且，你要是真只想利用我，根本不会在窑厂托我翻窗时那么紧张，不会在我受伤后反复让陈昀检查，更不会把自己的外套给我穿。”
这些细节，萧遥其实都记在心里。
白方泽愣住了，看着萧遥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坦然和理解。心里那点不安突然就散了，像被风吹走的烟。
“再说了，”萧遥挑眉，语气轻松了些，“现在我们可是‘捆绑’状态，你想甩都甩不掉我。与其担心这个，作者“猫猫猫鱼鱼鱼”推荐阅读《破晓专案组！》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不如想想怎么找到徐世昌和你父亲当年的交集记录。”
白方泽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心里那根细针扎出的小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抚平了。
“走吧。”他转身往走廊尽头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去查徐世昌当年的嘉奖记录，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萧遥快步跟上，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并排着，被阳光拉得很长，像是再也不会分开的样子。
档案室的霉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此刻闻起来，竟也没那么难闻了。
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
有些并肩同行的路，认清楚了彼此的心意，就更有底气走下去了。
法医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陈昀戴着双层手套，正俯身对着显微镜，指尖捏着的镊子夹着一小片焦黑的布料残片——这是从窑厂排水沟里找到的，和那本烧毁的笔记本属于同一材质。
“再放大十倍。”他头也不抬地对助手说，眼睛死死盯着目镜，“看纤维结构，有没有被特殊化学药剂浸泡过的痕迹。”
助手调整着显微镜，陈昀的眉头越皱越紧。这片布料残片边缘的灼烧痕迹很奇怪，不像普通火焰烧出来的焦黑，反而带着点蜡质化的硬壳，像是被某种助燃剂加速燃烧过。他用探针轻轻刮了刮，粉末落在载玻片上，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反光。
“取样送检，加急。”陈昀首起身，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额角沁出层薄汗，“必须在今天下班前出结果，这可能是证明‘黑衣人是替罪羊’的关键——真正想销毁笔记本的人，用了专业手法。”
隔壁的痕检室里，蒋瑞正趴在地上，手里拿着强光手电，一寸寸照着从柳溪村带回来的泥土样本。托盘里分门别类摆着十几份标本，标注着“张萌萌家院子”“窑厂地面”“排水沟淤泥”等字样。
“找到了！”他突然低呼一声，用镊子从“窑厂地面”的样本里夹出一粒芝麻大小的金属碎屑，对着光看了看，“这是……黄铜？”
他立刻把碎屑放进证物袋，快步走到光谱分析仪前。屏幕上的波形图跳动片刻后，显示出清晰的成分——确实是黄铜，而且含锌量很高，常见于老式手枪的弹壳残留。
“窑厂果然开过枪。”蒋瑞喃喃自语，又想起那个被爆头的黑衣人，“但这碎屑的氧化程度，不像昨晚留下的，倒像是……放了有些年头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翻出另一份样本——这是从张萌萌外婆家地板下松动的砖块缝里取的。果然，在那里面也发现了微量的黄铜碎屑，成分和窑厂的完全一致。
“十八年前……”蒋瑞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当年的案发地，根本不止张萌萌家一处？窑厂也有份？”
他抓起电话就想打给白方泽，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又停住了——现在办公室的电话说不定也被监听了。他咬咬牙，抓起证物袋就往法医室跑：“陈法医，你看这个！”
陈昀刚送走送检的样本，接过证物袋一看，眼睛瞬间亮了：“黄铜碎屑？和你上次说的耐火土样本出处一致？”
“对！而且这氧化程度，至少十几年了！”蒋瑞的声音压得很低，“这说明十八年前，窑厂绝对发生过什么，和张萌萌外婆家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陈昀没说话，转身从冰柜里拿出一个证物盒，里面是那个黑衣人的尸检初步报告。他翻到“致命伤”那一页，指尖点在“子弹贯穿轨迹”的示意图上：“你看这里，子弹从右太阳穴射入，角度略微向下，是典型的远程狙杀角度。但这黄铜碎屑的射击角度，更像是近距离射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窑厂的黄铜碎屑，和黑衣人身上的枪伤，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这意味着，十八年前，窑厂很可能发生过另一起枪击案，而那起案子，才是被掩盖的关键。
“我再去查枪管膛线数据库，比对这黄铜碎屑的射击痕迹。”蒋瑞攥紧了证物袋，“你那边的布料残片有结果了，立刻告诉我。”
“好。”陈昀点头，重新戴上手套，目光落在显微镜上，“我们得快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法医室和痕检室的灯光同时亮到了深夜，像两盏不肯熄灭的探照灯，在市局大楼的角落里，悄悄照亮着被掩埋了十八年的真相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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