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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创生摇篮”柔和的光芒与维生装置低沉的嗡鸣中,失去了清晰的刻度。宁微尘不知道自己趴在冰冷的操作台上维持了多久这个姿势。烙印深处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每一次翻涌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撕裂感。视线模糊,世界在眼前旋转、褪色,只剩下隔离力场内那个沉睡的身影,以及两人十指紧扣、穿透力场屏障死死纠缠的手,是他意识深处唯一的锚点。
封砚掌心的温度滚烫依旧,带着一种重伤之下依旧不减分毫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透过皮肤传来,微弱地对抗着他体内蔓延的冰冷和虚弱。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宁微尘的指骨捏碎,又像是濒死的凶兽叼住了唯一的猎物,绝不松口。宁微尘没有挣扎,甚至微微调整了手指的弧度,让这近乎疼痛的禁锢更加契合。指尖传来的清晰脉搏,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他濒临溃散的意识边缘,成为支撑他不倒下的最后力量。
“宁先生?”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担忧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响起。是那位灰绿色眼眸的医疗官,代号“青囊”。他端着一杯散发着温润蓝光的营养液,轻放在操作台边。“您的精神力透支太严重了,需要补充。” 他的目光落在宁微尘苍白如纸的脸颊和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上,带着职业性的判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宁微尘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浓密的银色睫毛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沉重地扇动了一下。他的视线艰难地从封砚身上移开,落在眼前那杯温热的营养液上,银白色的眼眸里一片空茫的疲惫,仿佛理解这句话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刺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囊立刻会意,拿起一根吸管,轻轻递到宁微尘唇边。温润微甜的液体顺着吸管流入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勉强唤回了一点神志。宁微尘如同机械般小口啜饮着,大部分注意力依旧牢牢锁在维生装置内。他能感觉到,随着营养液的补充,烙印深处那尖锐的刺痛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如同山峦压顶般的疲惫感,几乎要将他彻底拖入黑暗。
就在这时,维生装置内,封砚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种痛苦痉挛,而是一种无意识的、寻求更舒适姿态的挪动。覆盖着他后背和肩胛的幽蓝纹路,在柔和的维生光线下,似乎又黯淡了一分,边缘处甚至隐隐透出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金色泽。
宁微尘握着封砚的手猛地一紧!银白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封砚那只被宁微尘紧紧抓住的手,几根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腹无意识地在宁微尘的手背皮肤上蹭过,留下一点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感。紧接着,他那双紧闭的眼睫,如同被微风吹动的蝶翼,极其缓慢地、带着万钧沉重感,颤动了一下。
宁微尘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烙印的剧痛和沉重的疲惫感瞬间被巨大的期待和恐惧压了下去。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苍白却棱角分明的脸,连眨眼都舍不得。
终于。
如同拨开厚重云层的初阳,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重伤初醒的滞涩感,向上抬起。
视野先是模糊的光晕,随即渐渐清晰。
封砚的瞳孔深处,残留着意识沉沦时的混沌与茫然,如同蒙尘的星辰。但这混沌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几乎是本能的,那沉淀的暗金幽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间荡开锐利的涟漪,而那盘踞在右眼深处的冰蓝寒星,也骤然凝聚出刺骨的锋芒!两道目光,带着一种重伤之下依旧不减分毫的、如同淬火利刃般的穿透力,瞬间扫过维生装置透明的穹顶,掠过隔离力场冰冷的屏障,最后,如同被宇宙间最强大的引力源捕获,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锁定了操作台边那个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
宁微尘。
西目相对。
隔着透明的力场屏障,隔着维生装置的晶体壁,隔着生死边缘挣扎的硝烟与尘埃,视线在冰冷的空气中悍然相撞!
封砚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维生面罩隔绝了声音,只喷出一点微弱的气流。然而,他那双刚刚睁开的、带着劫后余生的锐利与深沉的眼眸,却清晰地传递着千言万语。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将宁微尘钉在原地,里面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关切、失而复得的狂喜、刻入骨髓的心疼,以及一种被压抑在灵魂最深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戾后怕——差一点,他就彻底失去了他!
宁微尘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首强撑的堤坝在这道目光下轰然崩塌!巨大的酸楚、连日来积压的恐惧、透支到极限的疲惫、以及看到对方终于苏醒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封砚…” 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低唤,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宁微尘喉咙深处溢出。银白色的眼眸中,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汹涌地滚落下来。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砸在冰冷的手背上,也砸在两人依旧十指紧扣、死死相握的手背上,晕开一片滚烫的湿痕。
他不再试图维持任何清冷的姿态,猛地低下头,将额头重重地抵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带着巨大委屈和释然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医疗区内低低回荡。
维生装置内,封砚的瞳孔狠狠一缩!宁微尘汹涌的泪水如同滚烫的岩浆,狠狠灼烧着他的心脏。那只被宁微尘死死攥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残留的暗金纹路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和心疼,让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撕开这该死的维生装置,将这个为他燃尽一切、此刻却哭得像个迷路孩子的人狠狠揉进怀里!
“呃…” 剧烈的情绪波动牵动了严重的伤势,封砚的身体猛地一震,眉头痛苦地蹙起,覆盖着幽蓝纹路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维生装置内的警报声瞬间变得尖锐!
“指挥官!情绪波动过大!立刻平复!” 青囊的声音带着急迫,立刻操作控制台,加大了维生装置内镇定药剂的输入量。
冰凉的药剂流入血管,强行压制下翻腾的气血和撕裂般的剧痛。封砚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但那双死死盯着宁微尘的眼眸,却如同烙印着永不熄灭的火焰,里面的心疼、暴怒和后怕,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不能动。他甚至发不出声音。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
那只被宁微尘紧握的手,猛地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不再是禁锢,而是一种带着绝对掌控和不容置疑安抚的力道!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拇指,带着一种重伤之下依旧强悍的意志力,一遍又一遍地、无比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着宁微尘冰凉的手背皮肤。
动作生涩、笨拙,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但那力道,那温度,那一次次重复的、如同野兽舔舐伤口般的,却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
**我在。**
**别怕。**
**哭什么?我还没死。**
**等我出来…**
无声的宣告,带着封砚特有的霸道和笨拙的温柔,穿透了冰冷的屏障,如同最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在宁微尘颤抖的灵魂之上。
宁微尘的哭泣声骤然一顿。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维生装置内那双燃烧着火焰、死死锁住自己的眼睛,感受着手背上那近乎蛮横却带着滚烫温度的。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像是被这笨拙的安抚奇异地抚平。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用尽力气止住哭泣,但泪水依旧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他不再压抑,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握着那只手,将自己的脸颊更深地埋进两人紧握的掌心,贪婪地汲取着那滚烫的温度和生命的脉动。
隔着无法逾越的物理距离,一个在维生液中重伤未愈,一个在力场外透支崩溃。
一个无声地用目光和力量宣告着绝对主权与安抚。
一个用汹涌的泪水和紧握的双手回应着失而复得的脆弱与依赖。
冰冷的医疗仪器见证着无声的洪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彼此紧握的双手传递的温度和心跳,以及烙印深处,那点微弱却坚韧闪烁的星尘光芒,如同宇宙间最温柔的叹息。
医疗区的合金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烬拄着临时配置的合金拐杖,拖着那条被星云微光包裹、仍在缓慢愈合的伤腿,如同最沉默的守卫,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他灰蓝色的眼眸扫过维生装置内苏醒的封砚,扫过力场外崩溃哭泣却又死死抓住指挥官手的宁微尘,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宁微尘低垂的后颈——那里,一点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星尘微光,正透过散落的银发,如同呼吸般,温柔地闪烁了一下。
烬紧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灰蓝色的眼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磐石般的守护意志,将门内的一切,连同那点微弱的星尘光芒,一同纳入自己沉默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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