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老宅的雕花铁门外，俞小宁对着后视镜理了理黑色丝绒长裙的领口。领口处别着枚珍珠胸针，针扣里藏着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 gate 里延伸的白玉兰大道——季沉说，这条路上埋着母亲当年种下的铃兰，每年西月会开出白色的花，像散落的星星。
“记者证带了吗？”耳机里传来季沉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显得有些沙哑，像老式收音机的杂音。
俞小宁摸了摸手包里的《金融时报》记者证，照片上的自己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戴着黑框眼镜，和平时判若两人。“带了。”她对着衣领里的麦克风说，“你那边怎么样？”
“老规矩，三分钟后在宴会厅东侧的罗马柱下见。”季沉的声音顿了顿，“别喝任何人递的酒，尤其是香槟。”
俞小宁应了声，推开车门。晚风带着白玉兰的香气扑面而来，混杂着远处传来的小提琴声。老宅的主楼灯火通明，像一座浮在夜色里的宫殿，二楼露台上的探照灯正来回扫射，光柱在草坪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像某种巨大的眼睛。
守门的保镖检查记者证时，俞小宁的指尖微微出汗。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那是职业保镖特有的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俞小姐是吧？”保镖突然开口，声音粗哑，“季董在书房等你，说是要单独聊聊专访的事。”
“不是说在宴会厅吗？”俞小宁的心咯噔一下，按在麦克风上的手指用力了些。
“季董临时改了主意。”保镖侧身让她进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说，有些事，适合在安静的地方谈。”
穿过花园时，俞小宁的目光飞快扫过侍应生们的袖口——果然如季沉所说，每个人的袖口都别着枚银色玫瑰胸针，只是花瓣的数量不同：三瓣的在巡逻，五瓣的守在楼梯口，而七瓣的，正端着托盘朝她走来。
“俞小姐？”侍应生的声音很年轻，带着点腼腆，托盘上放着杯香槟，气泡在杯壁上不断上升，像串破碎的珍珠，“季董吩咐，让您先喝点东西暖暖身子。”
俞小宁看着他袖口的七瓣玫瑰，想起季沉说过，这代表“核心成员”。她伸手去接酒杯，指尖故意碰了碰侍应生的手背——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是被硫酸泼过的痕迹，和冰窖里那份实验报告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谢谢。”她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把玩，“季董最近身体还好吗？我看新闻说他要退休了。”
侍应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玫瑰在壁炉第三块砖后。”说完，便转身走向别处，步伐快得像在逃跑。
俞小宁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壁炉——季沉说过，母亲的书房里有个隐藏的壁炉，里面藏着她最后的实验数据。她正想往前走，胳膊突然被人挽住，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俞记者？”林妙的声音带着惊喜，她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银色的兰花，“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林小姐？”俞小宁故作惊讶，目光落在她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上——那里有个蝴蝶形状的胎记，和苏晚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你也来了。”
“陪我父亲来的。”林妙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抬头，三楼东侧的天窗有狙击手，枪口对着书房的方向。”她的指尖在俞小宁的手背上敲了三下，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俞小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抬头看，却被林妙死死按住。“别紧张。”林妙笑得一脸无害，手指却在她手包里塞了个东西，“这是季沉让我给你的，说是能打开书房的暗格。”
那是枚小小的铜钥匙，形状像只展翅的鸟，和冰堡里那把打开密室的钥匙一模一样。俞小宁握紧钥匙，忽然想起在挪威冰窖里，林妙替季沉挡子弹时，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白色连衣裙，像极了此刻花园里盛开的红玫瑰。
“季沉在哪？”俞小宁低声问。
“在你后面第三个柱子。”林妙朝宴会厅的方向努了努嘴，“戴着黑色手套的那个保镖就是他，别回头。”
俞小宁端着酒杯，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瞥见东侧的罗马柱下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很高，背挺得笔首，左手戴着只黑色皮手套，右手正按着腰间——那里藏着把改装过的手枪，子弹是用苏晚的戒指熔成的。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过脸。他戴着副金丝眼镜，脸上覆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面具做得极其逼真，连皮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但俞小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面具边缘靠近耳根的地方，有滴暗红色的血迹渗出来，那是他脸上的旧伤被面具磨破了。
“电梯在左手边。”耳机里传来季沉的声音，“老管家在守着，他认识我的声音，待会儿我不说话。”
俞小宁走到电梯口，果然看见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那里，背有点驼，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杖头雕着只鹰——那是季家管家的标志，据说这根拐杖里藏着把短刀，当年就是用这把刀划破了苏晚的手腕。
“请问要去几楼？”老管家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目光落在俞小宁手里的酒杯上，带着审视。
“三楼，书房。”俞小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管家按下电梯按钮，轿厢门缓缓打开。在走进电梯的那一刻，俞小宁听见拐杖顿地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心脏上。她知道这是警告，也可能是某种信号。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间狭小得让人窒息。老管家盯着电梯壁上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苍老的脸，还有俞小宁紧绷的侧脸。“俞小姐是第一次来季家？”老管家突然开口。
“是的。”俞小宁握紧了手包里的钥匙，“久仰季家大名。”
“我们家先生，最疼的就是季沉少爷。”老管家的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可惜啊，少爷小时候不听话，总爱躲在书房里不出来，先生只好把他锁在里面，让他对着那些书反省。”
俞小宁的指尖冰凉。她知道老管家说的“反省”是什么意思——在冰窖找到的日记里，苏晚写过：“今天他们又把沉沉锁进书房了，他哭着喊妈妈，可我只能听着，季云峰说这是为了他好。”
电梯在三楼停下，门一打开就闻到股淡淡的檀香。走廊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壁上挂着季家历代先人的画像，目光都朝着走廊尽头的书房，像在监视着什么。
“书房就在前面。”老管家朝走廊尽头指了指，“先生在里面等你。”
俞小宁点点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走廊尽头的书房门是实木做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门把手是只黄铜鹰头，鹰嘴锋利得像要啄人。她深吸一口气，正想推门，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是季沉。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脸上的面具己经摘了，露出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的眼睛很红，像是很久没睡，左手的手套被血浸透了，显然刚才动过手。
“里面有陷阱。”季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吸急促，“老管家不是自己人，他刚才给季云峰发了信号。”
“那怎么办？”俞小宁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口，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按原计划进行。”季沉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摄像头，塞到她手里，“暗格在《资本论》后面，拿到东西就从壁炉的密道走，我引开他们。”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敲了三下，是“我爱你”的摩斯密码。
俞小宁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推了一把。“快走。”季沉的声音很坚定，“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她推开门走进书房，身后传来季沉和老管家打斗的声音，还有拐杖落地的脆响。俞小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都没有回头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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