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门比想象中沉重。俞小宁用肩膀猛地撞开，铁锈摩擦的"吱呀"声在寂静的车库里格外刺耳。楼梯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声控灯在她踏入的瞬间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盘旋向上的水泥台阶，台阶边缘布满裂缝，积着厚厚的灰尘。
"抓住她！"身后传来保镖的咆哮，伴随着金属警棍拖地的声响。
俞小宁不敢回头，双手扒住楼梯扶手，三阶并作两步向上攀爬。她穿的运动鞋在水泥地上打滑，几次差点摔倒，只能死死攥住冰冷的铁栏杆，掌心被磨得生疼。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视线瞬间模糊。
60层。季沉的办公室在88层。她需要爬完28层楼梯，在被追上之前。
胸腔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俞小宁的眼前开始发黑，大学时跑八百米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但她不敢停下——只要慢一秒，不仅是她，连季沉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爬到37层时，她扶着墙壁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水灼烧着食道。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保镖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微弱的震动感透过布料传来，像一道救命的电流。
俞小宁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显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B计划。信任我。——K」
K是季沉的代号。他知道她来了！俞小宁的心脏骤然缩紧，随即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她猛地想起离开苏晴家时，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女人塞给她的第二个U盘——当时苏晴只说"这是最后的保险，不到万不得己不要用"，现在看来，那很可能是季沉早就安排好的后手。
她将手机塞回口袋，咬着牙继续向上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小腿肌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信任我"三个字像强心剂，支撑着她几乎要垮掉的身体。楼梯间的窗户透出城市的灯火，远远望去像一片星河，季氏大厦顶层的灯光在星河里格外明亮，像一颗等待黎明的孤星。
爬到60层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俞小宁喘着粗气回头，楼梯间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在她转身时熄灭，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是放弃追赶了？还是另有阴谋？她不敢多想，扶着墙壁继续向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警惕。
80层，85层，87层...
当她终于看到88层消防通道的绿色出口标志时，双腿突然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台阶上。膝盖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顾不上揉，挣扎着爬起来，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
顶层走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声响。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与楼梯间的阴冷判若两个世界。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像被捂住的惊雷，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你以为这些年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季沉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母亲的刹车为什么会突然失灵？安雅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出现在坍塌现场？你告诉我！"
"你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季云峰的怒吼紧随其后，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梁安琪给你看了什么？几张伪造的照片？一段剪辑过的视频？季沉，你太让我失望了！"
俞小宁贴着冰冷的墙壁缓缓移动，透过门缝向里望去。季云峰正将一个牛皮纸信封狠狠摔在红木办公桌上，信封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泛黄的信纸边缘。老人的银灰色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像野草般凌乱，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季沉站在办公桌对面，黑色高领毛衣包裹着紧绷的身体，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他没有去捡散落的信纸，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自己看！"季云峰指着那个信封，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这是你母亲临终前写的信，她特意嘱咐我，要在你三十岁生日那天交给你。我本来想让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你非要揪着过去不放——那就自己看清楚！"
季沉的手指在身侧蜷缩成拳，指节泛白。他盯着那个信封看了足足半分钟，才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缓缓走过去，捡起最上面的一张信纸。
灯光落在他脸上，俞小宁清晰地看到他表情的变化——从最初的冰冷，到难以置信的震惊，再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最后定格为死寂般的苍白。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在剧烈颤抖，薄薄的纸张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季云峰突然像是苍老了十岁，颓然坐进真皮座椅里，双手捂住脸。"二十年前，梁家为了抢夺欧洲的汽车代理权，在你母亲的车上动了手脚。"老人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刹车油管被人用针管注射了空气，高速行驶时会突然失灵...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俞小宁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她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季沉的母亲，那个在照片里笑得温柔的女人，竟然也是被谋杀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季沉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每年去给仇人送合作意向书？"
"告诉你什么？"季云峰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告诉你我为了稳住季氏的股价，选择和梁家和解？告诉你我用你母亲的命换来了欧洲市场的份额？"他苦笑一声，笑声里全是绝望，"我是个懦夫，沉儿。但我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不希望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季沉手里的信纸飘落在地，俞小宁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娟秀而有力，末尾有几滴早己干涸的泪痕，晕染了"爱你的妈妈"西个字。
"泰国项目..."季沉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像吞咽着玻璃碎片。
季云峰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随即被痛苦取代。"是我的报复。"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我故意把建材供应权给了梁家，安排了三重质检，本来想在项目中期曝光他们的劣质钢材，让梁氏彻底身败名裂。"老人闭上眼，声音里充满悔恨，"但我没想到他们会丧心病狂到用在主体结构上...更没想到安雅会突然出现在工地..."
门外的俞小宁浑身发冷，像坠入了冰窟。原来泰国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季云峰布下的局，却最终葬送了梁安雅的性命。而季沉，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儿子，此刻正被最残忍的真相凌迟。
"为什么不早说..."季沉的声音哽咽着，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怎么说？"季云峰摇头，"告诉你我利用了你和安雅的感情，让她去梁氏做卧底？告诉你我看着你为她的死自责三年，却始终不敢说出真相？"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你恨我，至少还能活下去。恨自己，只会疯。"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清脆而急促，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寂静。梁安琪的声音带着得意的尖锐："找到那个贱人！她肯定在这层！"
俞小宁知道没时间犹豫了。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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