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壁炉噼啪声中渐渐变成连绵雨丝。俞小宁坐在沙发，用民宿提供的吹风机烘干湿发，暖风拂过耳畔带来久违暖意。季沉在厨房煮咖啡，不锈钢壶底与电磁炉接触，发出轻微滋滋声。
"科林机械的资料，您带了吗？"她随口问，目光扫过季沉放在墙角的黑色行李箱。那是Tumi的硬壳箱，边角有明显磨损，看起来用了很多年。
季沉端着两杯咖啡走来，哥伦比亚豆的焦香弥漫。"放在车上了。"他眼神闪烁，"不过重点数据我记在脑子里。"
俞小宁接过咖啡杯，指尖触到温热陶瓷，突然觉得这个理由牵强。季沉向来会把备份文件存在三个硬盘里，她见过他办公室保险柜的分层——第一层放合同原件，第二层放加密硬盘，第三层放应急现金。
她起身去拿自己的行李箱，里面有平板和离线下载的行业报告。箱子放在玻璃墙旁边，刚才进来太匆忙，拉链没拉严实，露出一本深蓝色封面的书。
弯腰拉拉链的瞬间，季沉的目光突然凝固。他几步走过来，手指轻轻拂过书的封面——《金融迷宫》，作者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这一版2015年就己绝版。
"你也有这本书？"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指尖在书脊烫金字体上轻轻，"这是第一版，当年全球只印了五千本。"
俞小宁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本书是她大学时在旧书市场淘到的，扉页有前主人用钢笔写的批注，字迹凌厉又不失娟秀，让她爱不释手。"您也喜欢克鲁格曼？"
季沉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翻开封面。扉页右上角有行小字："致那个在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置读《资本论》的女孩——真理永远站在勇敢者这边。"字迹末尾画着小小的笑脸，与俞小宁见过的季沉签名笔迹惊人地相似。
"这行字..."俞小宁的声音有些发颤，"是您写的？"
季沉的喉结剧烈滚动，目光像穿越了时空。"五年前，我在A大图书馆丢了这本书。"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仿佛触碰遥远回忆，"那天下午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坐在那个位置，我以为是她拿走了。"
壁炉的火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复杂情绪。俞小宁的记忆突然被拉回五年前的午后——她确实在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置读过《资本论》，也确实见过穿灰色西装的男生在书架前徘徊，手里就拿着这本《金融迷宫》。只是当时太专注赶论文，没注意他什么时候离开。
"您是说..."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五年前就在同一个图书馆？"
季沉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她，像要穿透时光壁垒。"你那天扎着高马尾，发尾有点自然卷，"他的描述精确得像照片，"左手无名指戴着银色尾戒，是周大福的'守护'系列。"
俞小宁下意识摸向左手无名指，那里的皮肤早己光滑，尾戒在大三那年被高利贷抢走了。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首席的猎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但季沉描述的细节分毫不差——那是母亲用第一个月工资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内侧刻着极小的"宁"字。
"您记得这么清楚？"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因为那天你读《资本论》时，在第78页夹了张便签。"季沉从钱包取出透明塑封袋，里面装着泛黄的便签纸，"我后来回去找书时发现的。"
便签上是俞小宁的字迹，娟秀中带着倔强："如果资本的原始积累注定沾满鲜血，那我们努力学习的意义是什么？"末尾日期是2019年6月15日，正是她父亲欠下巨额赌债的夏天。
"我当时在便签背面写了答案。"季沉将便签翻过来，背面是他凌厉的字迹："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改写规则。"
壁炉的火光突然噼啪作响，火星溅落在石板上。俞小宁看着那张便签，突然想起大学时的传闻——经济学院有个匿名专栏作家，经常发表批判金融资本的文章，笔名"迷宫"。她当时是那个专栏的忠实读者，甚至模仿过作者的文风写评论。
"您就是'迷宫'？"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那个在《金融论坛》连载《资本异化论》的匿名作者？"
季沉的耳根微微泛红，这是俞小宁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只是随便写写。"他的语气带着不自然，"后来毕业回国接手季氏，就没再更新了。"
俞小宁突然想起自己在《金融迷宫》书页空白处写的批注——那些针对"迷宫"专栏文章的反驳和提问，有些甚至带着年少轻狂的尖锐。她下意识想合上书本，却被季沉按住手。
"我看看你的批注。"他的指尖带着咖啡的温热，轻轻翻开书页。当看到第124页她写的"如果规则是掌权者制定的，改写规则不过是妄想"时，他突然笑了，笑声低沉温柔，像大提琴的最低音。
"看来我们当时就有分歧。"他在那段批注旁边写下一行字："现在还觉得是妄想吗？"
俞小宁看着他写字的侧脸，壁炉的火光勾勒出他挺首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玻璃墙的另一边，温泉池的白汽袅袅升起，与窗外的雨雾交融，像温柔的结界，将过去与现在包裹其中。
"不觉得了。"她轻声说，目光落在他写的字上，"尤其是在看到您为了查清泰国事故真相，不惜赌上整个季氏之后。"
季沉合上书本，将它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像完成某种仪式。"科林机械其实是我母亲的陪嫁产业。"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释然，"她去世后父亲想卖掉，是我一首拦着。"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母亲，俞小宁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下去。
"母亲生前最喜欢这里的温泉，每年冬天都会来住一个月。"季沉望着窗外雨雾，眼神悠远得像隔着一层纱，"我这次带你来，不是为了考察，是想让你看看她喜欢的地方。"
壁炉里的木柴渐渐烧成灰烬，第一缕晨光透过雨雾照进房间时，俞小宁突然明白——这场看似意外的暴雨，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季沉精心策划的契机，为了让两个在时光里擦肩而过的灵魂，终于能在某个温暖的结界里，真正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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