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零七分，俞小宁的办公邮箱弹出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显示为"季沉私人秘书"。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宋体五号加粗，像一道不容置疑的判决："今日全员加班至凌晨，风控部俞小宁留至最后锁门——季沉。"
指尖悬在触控板上，她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日期发怔：10月17日。手机里母亲的未读消息还停留在凌晨五点："小宁，桂花糕寄到公司了，记得签收。二十六年了，妈妈总记着你出生那天的桂花雨，你爸抱着你在院子里转了三圈，说咱们家终于有个小公主了。"
财务部的张姐端着马克杯路过，杯沿的咖啡渍在晨光里泛着棕褐色。"俞分析师，"她压低声音，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像某种暗号，"今早电梯里碰到陈助理，他说季总办公室昨晚就没熄灯，窗帘缝里透出的光一首晃到凌晨三点。刚才进去送文件，听见里面'哐当'一声，像是玻璃杯碎了一地——陈助理出来时，裤脚还沾着亮晶晶的碴子。"
俞小宁的目光掠过总裁办公室紧闭的实木门。那扇门采用非洲黑檀制成，厚度达8厘米，隔音效果达到专业录音棚级别，但上周她汇报科林机械疑点时，确实听见门内传来金属撞击声，当时季沉解释说是"钢笔掉了"，可她分明瞥见他袖口沾着的银色碎片——那是他常用的万宝龙钢笔笔帽的颜色。
"梁安琪昨天在董事会大闹，"张姐的指甲在杯沿划出细响，蔻丹红的颜色在日光灯下有些刺眼，"说季董答应让她做季家儿媳，还给了她科林机械的审批权——那可是季总母亲的陪嫁产业，当年季老夫人亲自剪的彩，奠基碑上还有她的亲笔签名。"
下午六点，第一次下班铃声准时响起，像某种解脱的号角。同事们收拾东西的窸窣声里，俞小宁面前的科林机械财报依旧摊开着，第17页的"应收账款"栏有串被涂改的数字，荧光笔标注的痕迹显示修改者试图用相同颜色的墨水掩盖，但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仍能看出原始数字末尾的"7"被改成了"1"——这个细微的改动，让科林机械的季度利润凭空增加了600万。
晚上八点，整栋大厦的灯光暗了大半，只有风控部还亮着惨白的日光灯管。俞小宁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电脑右下角弹出母亲的视频请求，背景里是蒸腾出白雾的蒸锅："桂花糕要趁热吃，妈妈在里面放了你小时候爱吃的核桃碎。那年你刚换牙，啃核桃硌掉了一颗门牙，哭着说再也不吃了，结果第二天偷偷把盘子里的都吃光了。"
挂掉电话的瞬间，整栋大厦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惨白的光线把人影拉得扭曲，像游乐场里的哈哈镜。俞小宁下意识地摸向抽屉深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那是季沉从温泉民宿回来后硬塞给她的瑞士军刀，黑色刀鞘上刻着极小的"沉"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山区回来的后遗症，"他当时把刀塞进她手里时，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掌心，留下温热的触感，"总觉得该备点东西。"
"俞分析师。"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季沉的黑色西装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像冰面下流动的溪水。"23楼会议室，紧急会议。"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俞小宁数着跳动的数字，23、37、59...数字每增加一层，空气就凝重一分。她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硝烟般的气息——这是他极度焦虑时才会有的味道，上周董事会投票剥离科林机械时，他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当时他把钢笔捏得指节发白，墨水在报告上洇出一个深色的圆点。
"现在是晚上十点，"她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电梯镜面里映出季沉紧绷的侧脸，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首席的猎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董事们不会这个时间还在公司。季氏的章程规定，非紧急情况，董事会不得在晚八点后召开会议。"
季沉按下"停止"键，电梯猛地一晃，悬在67层与68层之间。应急灯的光线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沟壑："如果会议地点不在23楼呢？"他的指尖在金属按钮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稳定在每分钟60次——这是他内心极度紧张时的安抚动作，俞小宁在她的"季沉行为模式分析表"第42条记下过。
重新启动的电梯最终停在88层。通往天台的防火门被推开时，夜风裹挟着城市的霓虹气息涌来，吹乱了俞小宁的头发。季沉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羊毛面料还带着他的体温，左胸口袋里有个硬物硌着她的手臂——形状像个首饰盒，边角的弧度让她想起季沉书房里那个装着他母亲遗物的紫檀木盒子。
天台的铁门发出"吱呀"的锈蚀声，合页处的铁锈在开门时簌簌落下。门开的瞬间，俞小宁的呼吸停滞了——
金融区的写字楼群突然变换灯光，原本杂乱的光点像被施了魔法，渐渐汇聚成巨大的字母："Happy Birthday, Ning"。最远处的电视台发射塔闪烁着红光，组成感叹号的最后一笔，在墨色夜空里跳动，像她此刻失控的心跳。更远处的跨海大桥上，车流组成的光带突然停下，按顺序亮起红色和黄色的车灯，拼出一个巨大的蛋糕形状，连桥墩上的景观灯都配合着闪烁，像蛋糕上点燃的蜡烛。
"三年前今天，"季沉的声音在夜风里发颤，他很少有这样外露的情绪，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一倍，"你在华信实习时，用三页纸的风险评估阻止了'惠民贷'的IPO诈骗。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夜，你在公司楼下的兰州拉面馆，点了碗加双蛋的牛肉面，老板多给你加了两勺辣椒油，你辣得眼泪首流，却还是把汤都喝光了。"
俞小宁猛地转头看他。那件事她只在母亲面前哭过时提起，当时主管骂她"多管闲事差点毁了项目"，扣了她半个月工资，她蹲在拉面馆门口，眼泪混着牛肉面的热汤往下掉，连老板递来的纸巾都没力气接。
季沉的侧脸在霓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嘴角勾起罕见的弧度："我当时就在对面的星巴克，看你一边吃面一边掉眼泪，以为是被领导骂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边缘己经磨得发白，显然被反复过，"你付账时掉了这个，我捡了想还给你，第二天去华信，前台说你己经辞职了——他们说你'不懂事，得罪了大客户'。"
收据上的日期清晰可见：2021年10月17日，金额28元，收款方是"老李兰州拉面"，备注栏里用铅笔写着"加蛋加辣"。俞小宁的指尖抚过纸面，突然想起那天追出来还收据的西装男人，背影挺拔得像松，当时她只顾着哭，连句谢谢都没说，现在想来，那背影的轮廓、走路的姿态，分明就是季沉。
城市灯光突然熄灭的瞬间，季沉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向天台边缘。重新亮起的霓虹组成流动的星河，在他们脚下铺展开来，"生日快乐，小宁"的字样在楼宇间闪烁，像一封被全城见证的情书。远处的游轮鸣响汽笛，长鸣声在夜空中回荡，像是在为这场盛大的祝福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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