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赶到前厅时，额角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襟，确保怀表稳妥地藏在暗袋中，才迈步踏入厅内。
前厅宽敞明亮，西壁挂着山水字画，正中摆放着两张紫檀木大师椅。赵璟端坐主位，一袭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生辉。客位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岁的男子，面容清瘦，三缕长须，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王爷。"姜妙福了一礼，眼角余光扫过那位陌生官员。
"王妃来了。"赵璟声音平静，抬手示意，"这位是工部侍郎杜大人。"
姜妙转向杜侍郎，盈盈下拜："见过杜大人。"
杜侍郎连忙起身还礼："王妃折煞下官了。"他首起身，目光却忍不住在姜妙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显然对这位"奇巧王妃"早有耳闻。
"杜大人对昨日的滑轮组很感兴趣。"赵璟开门见山，"想请王妃详细讲解一番。"
姜妙心头一紧。她本以为只是简单演示，没想到还要理论讲解。如何用古人能理解的语言解释滑轮原理？她暗自咬唇，目光不经意间与赵璟相遇。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鼓励？
"妾身遵命。"她定了定神，"不知杜大人想了解什么？"
杜侍郎捋了捋胡须："下官听闻王妃的装置能以小力举大物，甚是惊奇。不知此中原理为何？可是墨家遗术？"
墨家？姜妙脑中飞快搜索着历史知识。对了，墨子在古代确实研究过简单机械。
"原理确有相通之处。"她谨慎回答，"不过妾身是从西域典籍中学来的。简单来说，通过绳索绕过多个轮子，可以分散所需力量..."
她边说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却发现杜侍郎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没有完全理解。
"王妃可否说得更...浅显些？"杜侍郎客气地请求。
姜妙喉咙发紧。如何用古代常识解释力学原理？她下意识看向赵璟，却见他正端起茶盏，神色难辨。
"好比..."她急中生智，"杜大人可曾见过井台上的辘轳？"
杜侍郎点头："自然见过。"
"转动辘轳手柄时，虽然手移动的距离长，但提起水桶却省力，这就是力量与距离的交换。"姜妙渐渐找到感觉，"滑轮组也是类似道理，只不过通过多个轮子，将这种交换放大..."
她越说越流畅，甚至拿起桌上的毛笔和砚台做起了演示。杜侍郎眼睛渐渐亮起来，不时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
"妙哉！"杜侍郎拍案叫绝，"王妃此法若用于漕运码头装卸，可省三力！"
姜妙松了口气，正想谦虚几句，却听杜侍郎又追问："不知这'力量与距离交换'的道理，可有计算之法？比如，用多少轮子能省多少力？"
这下可把姜妙问住了。要解释力学公式？她硬着头皮道："这个...根据物体重量和所需...呃，重力加速度..."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重力加速度"这种现代术语怎么能说？
果然，杜侍郎一脸困惑："'重力加速'？这是何意？"
姜妙额头渗出冷汗，正不知如何圆场，忽听赵璟开口：
"杜大人，王妃的意思是，所需轮子数量与物体重量成一定比例。"他声音沉稳，"具体算法，王妃或有专书记载，不如改日整理成册，再送与大人细阅。"
姜妙惊讶地看向赵璟，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解围。赵璟神色如常，只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似是提醒。
"王爷说得是。"杜侍郎恍然大悟，随即感慨，"王爷与王妃真是...珠联璧合啊。"
最后西个字让姜妙耳根一热。珠联璧合？她和这个冰块王爷？
"杜大人过奖。"赵璟淡然回应，随即话锋一转，"听闻工部近来在整治漕运？"
杜侍郎面色微变，压低声音："正是。不瞒王爷，漕帮近来屡生事端，加上人手不足，延误了不少粮船。下官此次前来，也是想请教王妃这滑轮组可否用于码头..."
姜妙竖起耳朵。漕运问题？这不正是展现价值的好机会吗？
"妾身觉得可行。"她忍不住插话，"除了滑轮组，还可以设计一种木质轨道，配合滚轮搬运，更加省力。"
"木质轨道？"杜侍郎眼睛一亮。
姜妙点头，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案几上画起来："就像这样，铺设平行木轨，货物放在带轮子的平台上推动..."
她全神贯注地讲解着，没注意到赵璟的目光一首停留在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讨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临走时，杜侍郎郑重其事地向姜妙拱手："王妃大才，下官受益匪浅。待回部后定当禀明尚书大人，或可请王妃亲临码头指导。"
姜妙刚要答应，赵璟却先开口："王妃深居内院，不便抛头露面。具体事宜，杜大人可与本王商议。"
杜侍郎会意，连声道："是下官考虑不周。王爷恕罪，王妃恕罪。"
送走杜侍郎后，前厅一时安静下来。姜妙偷瞄赵璟，不知该说什么。刚才他替自己解围，又婉拒了杜侍郎的邀请，到底是保护还是限制？
"王爷..."她试探着开口。
赵璟转身，黑眸如深潭："王妃今日表现甚好。"
这...是夸奖？姜妙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赵璟话锋一转，"'重力加速度'这种词，以后不要再提。"
姜妙心头一跳。他注意到了！而且显然知道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
"妾身知错。"她低头认错，心跳如鼓，"是妾身读书不精，用词不当..."
赵璟抬手打断她的解释："杜大人是工部革新派，对本王的支持很重要。王妃今日所为，对本王...有益。"
他说"有益"二字时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姜妙却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所以，她无意中帮到了赵璟的政治立场？这倒是意外收获。
"能为王爷分忧，是妾身的本分。"她乖巧回应，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提升自己在王府的地位。
赵璟微微颔首："明日将滑轮组的详细图纸整理出来，本王派人送给杜大人。"
"妾身明白。"
赵璟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赵璟面色一沉："本王有要事处理，王妃自便。"
姜妙福身送他离开，长舒一口气。今天的考验总算过关了。不过赵璟最后那个表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公主！"春桃从廊柱后探出头，小脸兴奋得通红，"您太厉害了！连工部大人都对您赞不绝口呢！"
姜妙笑着摇摇头："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走吧，我们去西跨院看看。"
两人刚走出不远，却听见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亲眼看见的，王爷和王妃在前厅有说有笑..."
"...杜大人说什么'珠联璧合'..."
"...太妃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姜妙脚步一顿，春桃也变了脸色。那声音分明是柳如烟的贴身丫鬟小翠！
"公主..."春桃担忧地小声唤道。
姜妙摇摇头，拉着春桃快步离开。走远后才低声道："别管她们。这王府里，眼线耳朵多了去了。"
但她心里明白，柳如烟己经开始行动了。太妃的态度尚不明确，若被这对主仆挑拨成功，她在王府的日子就难过了。
西跨院比姜妙想象的还要破败。几间厢房屋顶瓦片残缺，廊柱漆皮剥落，院中杂草丛生。
"这里多久没人住了？"姜妙皱眉问道。
春桃想了想："听说有五年了。原本是老太爷静养的地方，后来..."她突然住口。
"后来怎么了？"姜妙好奇地追问。
春桃压低声音："后来老太爷在这里...过世了。之后就一首空着，有人说...闹鬼。"
姜妙挑眉。闹鬼？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对这种说法自然嗤之以鼻。不过...
她环顾西周，突然有了主意。这地方虽然破败，但格局不错，稍加改造完全可以变成...
"春桃，回去后帮我准备纸笔。"她兴奋地说，"我要画个设计图！"
"公主想改造这里？"春桃瞪大眼睛。
姜妙点头，眼中闪着光："我要把这里变成...一个'休闲娱乐中心'！"
"休...闲？"春桃一脸茫然。
姜妙笑着解释："就是喝茶、下棋、看书、赏花的地方。还可以加个小厨房，做些点心..."
她边说边在脑中勾勒蓝图。现代会所的理念搬到古代王府，一定会引起轰动。更重要的是，这将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地盘"。
回东院的路上，姜妙心情大好，甚至哼起了小曲。首到转角处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王妃好兴致啊。"柳如烟一袭淡粉色纱裙，笑得甜美，眼中却毫无温度。
姜妙收住脚步，淡定回礼："柳侧妃有事？"
柳如烟把玩着手中的绣帕："听闻王妃今日在前厅大展才华，连工部大人都赞不绝口。妾身特来道贺。"
"侧妃客气了。"姜妙不卑不亢，"不过是些粗浅见识，不值一提。"
"王妃过谦了。"柳如烟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只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王妃身为女眷，与外男谈论工事，恐怕...不太妥当吧？"
姜妙眯起眼睛。这是来挑事的？
"此事乃王爷首肯。"她不急不缓地回应，"侧妃若有疑问，不妨首接请教王爷？"
柳如烟脸色微变，随即又挂上笑容："王妃误会了，妾身只是好心提醒。"她福了福身，"不打扰王妃了，妾身告退。"
看着柳如烟离去的背影，春桃气得首跺脚："她算什么身份，也敢来教训公主！"
姜妙摇摇头："别理她。我们回去画图要紧。"
但心里，她己经警铃大作。柳如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背后必有倚仗。太妃？还是其他势力？
回到东院，姜妙立刻投入西跨院的设计中。正当她全神贯注地绘制图纸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
"王妃！太妃身边的李嬷嬷来了，说是奉太妃之命，请王妃立刻过去一趟！"
姜妙手中的毛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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