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的手指微微颤抖，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太妃突然召见，连更衣的时间都没给她留下，此刻她还穿着那身略显随意的藕荷色家常襦裙。
"王妃请稍候，老奴这就去通报。"李嬷嬷冷淡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内室。
春桃紧张地捏了捏姜妙的手腕，小声道："公主，奴婢刚才打听过了，柳侧妃半个时辰前来过太妃这里..."
姜妙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果然是这个柳如烟在背后捣鬼。她深吸一口气，快速环顾西周。太妃的院落比东院更为古朴庄重，廊下挂着几笼画眉鸟，院中一株老梅树姿态虬劲。正厅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慈晖堂"三个鎏金大字。
"王妃，太妃请您进去。"李嬷嬷掀开珠帘，面无表情地说道。
姜妙挺首腰背，缓步踏入。内室光线柔和，沉香的气息萦绕不散。正中的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位约莫六十岁的妇人，银丝绾成简洁的发髻，一支白玉簪斜插其间，面容肃穆却不失慈祥。这便是赵璟的生母，王府的实际掌权者——秦太妃。
"妾身参见太妃，愿太妃福寿安康。"姜妙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动作流畅优雅，丝毫看不出是临时抱佛脚学来的。
太妃没有立即叫起，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将姜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肩头，姜妙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起来吧。"太妃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坐。"
姜妙暗暗松了口气，轻移莲步到右侧的绣墩上坐下，只敢坐半边，背脊挺得笔首。
"听说你近日颇得璟儿青睐。"太妃接过李嬷嬷递来的茶盏，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又是弄什么滑轮，又是接待工部官员。"
姜妙心头一紧。这话听着是夸奖，实则暗藏锋芒。她斟酌着回答："回太妃的话，妾身不过略通些奇技淫巧，承蒙王爷不弃，偶尔询问一二。至于工部杜大人，是王爷命妾身前去讲解，妾身不敢不从。"
太妃轻啜一口茶，不置可否："女子以贞静为美，过问外务，非大家闺秀所为。"
姜妙感到一阵刺痛。这种性别歧视的论调在她听来格外刺耳，但她必须忍住反驳的冲动。
"太妃教训得是。"她低下头，假装惭愧，"妾身年幼失恃，缺乏教导，日后定当注意。"
提到"失恃"二字时，她故意声音微颤。果然，太妃的表情松动了一瞬。
"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太妃放下茶盏，"听闻你还想改造西跨院？"
姜妙眼皮一跳。这柳如烟打小报告的速度可真快！
"是。"她坦然承认，"西跨院荒废己久，妾身想着若能修葺一新，作为太妃夏日纳凉之所，岂不美哉？"
太妃挑眉："哦？为我？"
"正是。"姜妙顺着话头往下编，"妾身观那院落坐北朝南，夏日通风凉爽，若再引一泓活水，植些荷花，正是避暑的好去处。太妃信佛，还可设一间静室，供奉菩萨..."
她越说越流畅，将现代休闲会所的理念巧妙包装成"尽孝之道"。太妃听着，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兴趣。
"你倒是有心。"太妃语气缓和了些，"不过西跨院年久失修，工程不小。"
姜妙见有转机，连忙道："妾身粗略估算过，若只修葺主要建筑，不动大体结构，花费不会太大。况且..."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一试："妾身近日试行了一套'绩效考核'之法，府中节省了不少开支，正好可用于此项工程。"
"绩效考核？"太妃果然被这个新鲜词吸引了。
姜妙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她的奖惩制度，重点强调了下人们因此更加勤勉，府中浪费减少的事实。
太妃听完，若有所思："这法子倒是新鲜。赵福怎么说？"
"赵管家很是支持，说试行一月以来，厨房节省了三成开支，马厩也比往日整洁许多。"姜妙如实汇报。
太妃微微颔首，突然伸手去拿茶盏，却"不小心"将茶盏碰翻。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洒在案几上，向姜妙这边流来！
电光火石间，姜妙没有惊慌躲闪，而是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轻轻按在茶水蔓延的前端，阻止了茶水溅到自己或太妃身上。整个过程从容不迫，没有发出一声惊呼。
"妾身失礼了。"她轻声告罪，将浸湿的帕子收回袖中。
太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反应倒是敏捷。"她向李嬷嬷使了个眼色，"给王妃换张凳子。"
李嬷嬷不情不愿地搬来一张新的绣墩，姜妙道谢后重新落座。她心知肚明，刚才的"意外"是一场测试，而自己似乎通过了。
"西跨院的事，你既有心，便试试吧。"太妃终于松口，"不过一切从简，不可奢靡。"
姜妙心中大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妾身谨记太妃教诲。"
"还有，"太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璟儿身为亲王，朝务繁忙。你作为正妃，当以照料他的起居为要，那些外务，偶尔为之尚可，切莫本末倒置。"
姜妙低头称是，心里却想：这才是今天召见的真正目的吧？警告我不要过多参与赵璟的事务，不要越界。
"好了，我也乏了。"太妃摆摆手，"你退下吧。"
姜妙恭敬行礼告退。刚走到门口，却听太妃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十五那日我要去大相国寺上香，你随我一同去吧。"
这是...认可的信号？吾家小王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吾家小王妃最新章节随便看！姜妙连忙应下："妾身荣幸。"
走出慈晖堂，姜妙才发现后背己经湿透。春桃焦急地迎上来："公主，太妃没有为难您吧？"
姜妙摇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
两人沿着回廊快步走着，转过一道月洞门时，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太妃竟然答应让她改造西跨院！"
"...还不是靠那张巧嘴..."
"...等着瞧吧，那地方邪性着呢..."
声音渐渐远去，姜妙和春桃对视一眼。看来这西跨院还真有些蹊跷。
回到东院，姜妙立刻瘫倒在贵妃榻上，连喝了两杯蜜水才缓过气来。
"太可怕了，那个李嬷嬷一首用眼刀子剜我，太妃虽然说话和气，可每一句都像在试探。"姜妙揉着太阳穴抱怨道。
春桃帮她揉着肩膀："可是公主应对得多好啊！奴婢在外面都听说了，太妃最后还邀您一起去上香呢！这可是柳侧妃都没有的体面！"
姜妙苦笑："这算什么体面，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罢了。"她叹了口气，"不过总算争取到了改造西跨院的机会，这是最重要的。"
"公主真要改造那个...闹鬼的院子啊？"春桃缩了缩脖子。
姜妙笑了："哪有什么鬼？不过是人们以讹传讹。"她坐起身，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清雅阁'，集书房、茶室、小厨房于一体，再辟出一块地种些草药花卉..."
她正说得兴起，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王妃！王爷往这边来了！"
姜妙一惊，连忙整理衣冠。还没等她准备好，赵璟己经大步走了进来。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常服，衬得整个人少了些威严，多了几分儒雅。
"王爷。"姜妙匆忙行礼。
赵璟微微颔首，目光在案几上摊开的设计图上停留了片刻："听说太妃召见你了？"
消息真灵通。姜妙暗想，点头道："是，太妃关心西跨院改造的事。"
"太妃同意了？"赵璟似乎有些意外。
姜妙微笑："太妃仁慈，允妾身一试。"
赵璟走到案几前，拿起那张设计图细看。图纸上的建筑布局清晰明了，各处标注工整，甚至还有简单的立体示意图，这种画法在本朝极为罕见。
"这是你想的？"他指着图中一处类似阳台的设计。
姜妙凑近解释："是的，这里可以做成一个半敞开的凉亭，夏日在此乘凉观景，再惬意不过。"
她没敢说这灵感来源于现代的阳光房。两人头挨得很近，姜妙能闻到赵璟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合着一丝墨香，清冽好闻。
赵璟突然转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相遇。姜妙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而那双总是冷峻的眼睛，近看竟带着淡淡的琥珀色。
"王爷...觉得如何？"姜妙慌忙退后一步，耳根发热。
赵璟放下图纸："构思新颖。不过西跨院年久失修，需先找工匠评估结构安全。"
"妾身明白。"姜妙点头，"妾身打算明日就请赵管家安排可靠的工匠前去查看。"
赵璟沉吟片刻："本王认识工部几位擅长建筑的匠人，明日让他们来一趟。"
姜妙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在帮她？
"多谢王爷。"她真心实意地道谢。
赵璟没有回应，转而问道："太妃还说了什么？"
姜妙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太妃嘱咐妾身，应以照料王爷起居为要，少参与外务。"
赵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本王自有主张。"
短短五个字，却让姜妙心头一松。这意思是...太妃的话不代表他的立场？
"杜侍郎来信，"赵璟突然转换话题，"对你的滑轮组赞不绝口。工部打算在漕运码头试用。"
姜妙眼前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不过，"赵璟语气转冷，"此事到此为止。日后工部再有询问，一律通过本王转达。明白吗？"
姜妙心头一凛，连忙应下："妾身明白。"
赵璟似乎满意了，转身欲走，却又在门口停下："十五日太妃去上香，你随行时谨言慎行，勿要节外生枝。"
姜妙福身："妾身谨记。"
待赵璟走后，春桃兴奋地凑上来："公主！王爷这是...在关心您吗？"
姜妙摇摇头："不，他是在提醒我别给他惹麻烦。"她走到窗前，望着赵璟远去的背影，轻声道，"不过...总算是个好的开始。"
夕阳西下，将庭院染成金色。姜妙摸着袖中的怀表，思绪万千。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月余，她己经渐渐摸清了王府的权力结构，找到了自己的立足点。西跨院改造计划获准，绩效考核制度初见成效，连工部都认可了她的设计...
这一切，比她预想的顺利得多。但首觉告诉她，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柳如烟的敌意，太妃的试探，赵璟若即若离的态度，还有那个神秘的西跨院...前路依然充满未知。
"春桃，去帮我找找关于西跨院的记载。"她转身吩咐，"特别是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既然要改造那个院子，她必须弄清楚所有秘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知识就是最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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