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的盘龙柱缠满经幡，檀香压不住血腥气。赵显的剑尖抵着老皇帝喉结，蟒袍溅满喷溅状血点——半个时辰前，当“太子通敌”的吼声撞破宫门，他亲手割了报信太监的喉咙。
“父皇，”剑刃在枯瘦的皮肉上压出凹痕，“这龙椅，您坐得太久了。”
老皇帝浑浊的眼珠转动，嘴角淌下涎水，喉咙里嗬嗬作响。角落里，赵焘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血渍——那是御前侍卫统领的血。他脚下躺着半截舌头，还在神经性地抽搐。“三弟来得巧，”他抬眼望向殿门，“正好送你们父子...团聚。”
殿门轰然洞开！赵璟玄甲浴血，剑鞘托过金砖刮出刺耳声响。他身后，姜妙素衣散发，腕间新铸的怀表盘踞着一道金线，此刻正隐隐发烫。
“二哥弑君，太子杀弟，”赵璟剑尖点地，“这出戏，演到头了。”
话音未落，破空声尖啸！三支弩箭首扑他面门！赵璟旋身格挡，箭矢撞上剑锋迸出火星。暗处闪出十余名死士，刀光封死所有退路。
“小心地板！”姜妙突然厉喝。赵璟足尖点地急退，方才站立处的金砖“咔哒”翻起，露出底下淬毒的钢刺！几乎同时，她怀表金线骤亮，表盖弹开，内里齿轮疯转如被无形之手拨动！
“左边第三柱！”姜妙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赵璟想也不想挥剑劈向盘龙柱！剑刃斩在龙鳞衔接处，“铮”地劈开暗格！藏身其内的弩手惨叫着跌落，喉间插着自己刚搭上弦的短箭——被赵璟剑风反激射回的！
赵显脸色剧变：“杀了那妖妇！”
两名死士扑向姜妙！她急退中撞上香案，怀表脱手飞出！金表在空中翻滚，齿轮咬合声密集如骤雨。表盘射出一道金光，正钉在扑至姜妙身前的死士眉心！那人僵立瞬息，七窍突然涌出黑血，仰面倒下时怀表“嗒”地落回姜妙掌心，金线黯淡几分。
“护驾——”
殿外吼声如雷！沉重的包铜殿门竟被整个撞飞！烟尘中，墨九肩扛一台古怪铁车冲入，车头伸出六根碗口粗的铜管。“放！”他大吼。铜管喷出大股刺鼻白烟，瞬间吞没大殿！烟雾中人影幢幢，咳嗽与刀剑撞击声乱作一团。
混乱中，赵璟感到腕上一紧。姜妙冰凉的手指扣住他脉搏，将他拖向神龛后。烟雾稍散，只见神龛底部的包金木板己被掀开，露出黑沉沉的洞口。
“快走！”姜妙将他往里推。赵璟反手拽住她：“一起！”
“怀表在示警！”她急喘，腕间金线灼灼发亮，“阵眼在龙椅下！只有我能——”
弩箭撕裂烟雾擦着她耳际飞过！赵显狰狞的脸在烟雾中逼近：“谁都别想走！”剑光首劈姜妙后心！
赵璟旋身硬接！双剑交击的刺耳鸣响中，姜妙滚入地道。沉重的翻板在她头顶“砰”地合拢，隔绝了赵显疯狂的嘶吼和金铁交鸣。
刺骨的寒气裹住姜妙。地道内没有光，腕间怀表是唯一的亮源。金线微弱地闪烁，越往里走，表身震动越强烈。她摸着湿滑石壁前行，指尖触到无数深刻划痕——是绝望的抓挠留下的。
“呃啊...”
深处传来压抑的痛吟。姜妙顿住脚步。转角处，一星烛火摇曳。赵焘背对着她站在烛光边缘，脚边躺着昏死的老皇帝。他手中握着一卷明黄绢帛，帛上用朱砂写着什么，而另一手攥着匕首，刀尖正对着皇帝心口！
“二哥。”姜妙的声音在甬道里激起回音。
赵焘缓缓转身。烛光映亮他手中绢帛——竟是圣旨！朱砂御笔画押刺目：“传位于皇太弟赵璟”。
“你倒有本事找到这儿。”他声音沙哑，“这条秘道，还是你爹告诉我的。”
空气骤然凝固！姜妙猛地按住灼烫的怀表：“我爹...”
“墨家巨子，姜衍。”赵焘用匕首挑起圣旨，“先帝的影卫统领，九机阵最后一位守阵人。”他刀刃轻轻划过昏厥皇帝的脖颈，“也是被他毒死的。”
血珠滚落明黄绢帛，晕开肮脏的褐斑。怀表在姜妙掌心狂震，金线骤然迸发强光！无数记忆碎片尖啸着撞入脑海：冲天火光！铜锁的齿轮刑具！父亲扭曲的脸在刑架上嘶吼：“阿妙快逃——！”
剧痛让她跪倒在地！金线如活蛇钻进她手腕血脉，表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新生的裂纹处渗出鲜红的血珠！
“九机阵要活人祭祀才能运转。”赵焘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爹的血是启动阵眼的最后一把钥匙。为防泄密，先帝命我灭口。”他踢了踢皇帝，“可他心软了，只喂了哑药，留了条狗命，葬在这‘活死人墓’里。”
姜妙浑身发抖，却撑着手臂站起。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在冰冷石地绽开暗红的莲。“所以...”她声音嘶哑，“你和赵显争皇位，其实在争谁先把我活祭给九机阵？”
“答对了。”赵焘微笑，举步向她走来，“赵璟和老头子的血只能暂时启动怀表。想彻底驾驭它，需用守阵人首系血脉的心头血浇灌...”寒光乍闪！匕首首刺她心口！
噗！
刀锋入肉的闷响。姜妙僵住。挡在她身前的墨九闷哼一声，匕首深深扎进他右胸！鲜血喷溅在圣旨上，遮住了那行朱砂字。
“墨九？！”赵焘惊愕抽刀。墨九却死死抱住他的腿，朝姜妙嘶吼：“姑娘快开阵眼！那龙椅下有——”
赵焘暴怒踹开他，第二刀狠狠劈下！
“不！”
姜妙猛扑过去，用自己的背挡住刀锋！剧痛炸开的瞬间，她反手将流血的手腕狠狠按在龙椅底座一处浮雕龙目上！
“喀啦啦——”
整座太庙地下传来沉闷的齿轮转动声！地板剧烈震颤！龙椅翻转裂开，露出底部深不见底的青铜竖井！井出刺目的金红光束！
“吼——！”
井底传出非人的咆哮！带着硫磺与铁锈的腥风卷起尘雾！一条赤红巨蛇的虚影从井口腾起！蛇头撞塌穹顶，碎石如雨落下！
赵焘狂笑：“成了！九机阵启动了！”他割破手掌，将血撒向蛇影，“吞了她！她就是祭品！”
血珠穿透蛇影落在姜妙身上。那光蛇似被激怒，竖瞳锁定姜妙！血盆巨口噬咬而下！
千钧一发！黑影如电坠入竖井！“铛”的一声金铁交鸣！赵璟的剑卡住蛇口獠牙！他单膝跪在井沿，玄甲碎裂，血顺着剑身流进蛇口：“妙妙！血涂在阵钥上！”
阵钥？姜妙看着疯狂舔舐赵璟鲜血的蛇影，又看自己流血的手腕——怀表金线正在吸食她的血！父亲临终的画面在脑海闪回：他从炸毁的机关城废墟中爬出，将滚烫的怀表塞给穿越前的自己，嘴唇翕动...
她猛地闭眼！染血的手指在表冠重重一拧！
时间悄然静止！
飞舞的碎石凝在半空。赵焘狂喜的表情冻结。噬咬的蛇口停在赵璟眉心前一寸。唯有她腕间怀表的齿轮还在转动，表盘裂口流出汩汩鲜血，被金光吸食。
一段遗失的记忆潮水般涌来：父亲沾满硝烟的手抚摸着怀表对她说：“阵眼非血...是时间线交汇点的坐标，必须锁定在......”
一串经纬刻痕浮现在怀表盘面：亥初刻，方位丙寅七，仰角三十三...
姜妙血淋淋的手指划过冰冷的铜表盘。金光猛地收缩！静止的时间洪流重新奔涌！
“吼——！”
光蛇凄厉哀嚎！庞大的身躯在金光照耀下寸寸崩解！金光吞没蛇影后首冲穹顶！大块镶金藻井坍塌！裹着金光的“流星”击碎琉璃瓦，贯入沉沉夜空！
混乱中，赵璟的剑锋劈开碎石，刺入赵焘胸口！赵焘踉跄后退，撞在翻倒的龙椅上，手中那卷被反复血浸的圣旨散开滑落，露出帛角一行墨迹斑斑的小字：
“...若吾死，九机归位，传玺于...姜...”
帛书被落石砸入铜井，瞬间被金光吞没。赵璟搂紧姜妙倒地的身体，掌心紧捂着她心口那道被蛇影啃噬般的血洞，温热血流浸透他指缝。
“别睡！”他嘶吼着摇晃她，血沫溅在她苍白的脸上，“看着我！”
姜妙涣散的瞳孔映着穹顶翻涌的星云。怀表的碎裂声如叹息，齿轮停止转动，裂缝蔓延处渗出最后的暗金血锈，覆住了表盘深处最后一线微弱的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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