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探视玻璃比想象中更厚,苏晚将指腹贴在冰凉的表面时,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映在上面的影子——眼下的乌青像晕开的墨,脖颈间未褪的刀痕在白炽灯下泛着淡粉色,像条丑陋的蚯蚓。
傅斯年坐在对面的金属椅上,白色囚服的领口被他扯得有些歪,露出锁骨处那道被她咬伤的疤痕。距离上次在警局的冲突己经过去三天,他肩膀上的齿痕应该结痂了,可此刻隔着玻璃看他微微侧头的动作,苏晚总觉得那伤口还在渗血,和她舌尖残留的铁锈味重叠成尖锐的刺。
“他们没为难你母亲?”他先开了口,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时带着电流的杂音,像把钝刀在磨骨头。
苏晚没接话。她盯着他手腕上的编号——7346,蓝黑墨水印在苍白的皮肤上,突兀得像道诅咒。三天前警员带走他时,他没反抗,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说“照顾好你妈”,语气平静得像在交代明天的天气,可苏晚能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得几乎要裂开。
“顾衍的律师昨天来过。”傅斯年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和他心跳的频率惊人地一致,“说要翻供,还说掌握了我非法转移资产的证据。”
苏晚的睫毛颤了颤。她知道那些“证据”是什么——是她藏在《小王子》内页,后来被顾衍的手下搜走的转账记录。那天在医院消防通道收到的彩信不是威胁,是顾衍抛出的诱饵,他算准了她会为了母亲反戈一击,算准了傅斯年的软肋永远是她。
“你母亲床头柜的抽屉里,有瓶安眠药。”傅斯年突然换了话题,目光落在她交握的手上,“是我让人放的,她这几天总做噩梦,吃半片能睡安稳点。”
苏晚猛地抬头。母亲确实说过夜里总梦见被锁在地下室的日子,铁链拖在地上的声响像条蛇,缠得她喘不过气。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傅斯年会用这种方式“关心”——他的温柔永远裹着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就像他当年在她发烧时守在床边,一边喂药一边掐着她的手腕说“不准再生病让我担心”。
“保险柜里的东西看了吗?”他的指节叩了叩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苏晚想起昨天下午潜入顶层公寓的情景。指纹锁识别她的指尖时发出“嘀”的轻响,书房的落地窗敞开着,风卷着窗帘扑在她脸上,带着熟悉的须后水味道。保险柜藏在书架后面,输入生日的瞬间,厚重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动,像某种巨兽在喘息。
里面没有所谓的秘密,只有个黑色丝绒盒子。打开时,苏晚的呼吸骤然停住——是两枚银质戒指,设计成玫瑰藤蔓缠绕的样子,戒面镶嵌着极小的碎钻,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像她脚踝上曾戴过的电子镣铐。
“是按你母亲那枚项链的花纹做的。”傅斯年的声音带着笑意,可眼底没有温度,“三年前就订做了,原本想在你生日那天给你。”
三年前。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时她还在精神病院做护工,每天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给走廊尽头那个总对着窗户发呆的老太太喂饭。她还不知道傅斯年是谁,不知道颈间的玫瑰项链会成为锁住她的钥匙,更不知道命运早己在暗处织好了网,只等她一头撞进去。
“我妈说,你母亲当年救过她。”苏晚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说傅夫人把项链给她时,说戴着它就不会被欺负。”
傅斯年的眼神暗了暗。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揉皱的信封,隔着玻璃推过来。苏晚打开时,掉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傅母穿着旗袍,站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身边站着个梳麻花辫的女孩,眉眼间和苏晚有七分像。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期:1998年4月17日,晚晚的生日。
“那是你母亲第一次逃出家,我妈把她藏在疗养院。”傅斯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说这孩子眼睛像小鹿,得护着。”
苏晚的指尖抚过照片上母亲青涩的笑脸,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到的樟木箱。母亲总说那里面锁着“救命的恩情”,原来不是客套话。当年父亲拿着皮带追打母亲时,是傅母让人把她接走,是傅家的势力压着父亲不敢再找上门——这些恩情,像条无形的锁链,和傅斯年给她戴的镣铐缠绕在一起,勒得她喘不过气。
“顾衍说,你爷爷的保镖承认推了你母亲。”她把照片塞回信封,声音轻得像叹息。
傅斯年笑了,笑声通过话筒传来时带着刺耳的杂音。“是我让他承认的。”他说,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我爷爷早就死了,现在顶罪的是个替死鬼。”
苏晚猛地攥紧拳头。她该想到的,傅斯年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他故意让顾衍拿到“证据”,故意让自己被捕,就是为了引蛇出洞——那些藏在傅家暗处的蛀虫,那些当年参与迫害他母亲的人,总会在他失势时露出獠牙。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覆着寒冰的眼睛里,此刻竟有细碎的光在闪动,像暗夜里的星。
“等我出去。”傅斯年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近乎虔诚的认真,“我们结婚。”
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涌上尖锐的笑意,却被死死堵在胸口。结婚?和这个把她囚禁、伤害她身边的人、用病态的爱将她拖入地狱的男人结婚?他以为一场牢狱之灾就能抵消所有的罪孽?以为几句轻飘飘的承诺就能抹平她锁骨上的刀痕、林泽冰冷的尸体?
“傅斯年,你是不是疯了?”她的指甲刮过玻璃表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
“我知道你恨我。”他没生气,反而笑得更温柔了,“可晚晚,除了我,谁还能护着你和你母亲?顾衍在牢里不会安分,他那些手下迟早会找上门。”
他的话像把冰锥,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她想起昨天在医院走廊听到的对话,警员说顾衍的势力渗透了半个警局,说放出去的线人突然失联,说母亲的病房外总有人影徘徊。傅斯年说得对,离开了他这棵毒树,她和母亲只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我会让你永远待在这里。”苏晚拿起电话,声音冷得像冰,“我会把你非法交易的证据全部交给检察官,会让顾衍的律师翻供成功,会让你在牢里待到死。”
傅斯年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他看着她,像在看个闹别扭的孩子,眼底的偏执像藤蔓一样疯长。“你不会的。”他笃定地说,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里疼的时候,你那里也会疼,对不对?”
他指的是上次在泳池边,他被顾衍的碎片刺伤时,她锁骨上突然泛起的灼热。像某种诡异的共生,他的伤口总能在她身上找到呼应,提醒着她这场纠缠早己深入骨髓,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突然响起,尖锐得像警报。傅斯年站起来时,苏晚看到他囚服背后的褶皱里,露出半截红色的线——是她去年给他织的围巾上的线,他总说太丑不肯戴,却偷偷把线头拆下来系在手腕上。
“项链我让老陈给你送去了。”他转身前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被电流声淹没,“是你母亲那枚修好的,断口处镶了碎钻,像你咬我的时候,牙齿上沾的血。”
苏晚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金属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和她心跳的轰鸣重叠在一起,震得耳膜发疼。玻璃上映出她苍白的脸,脖颈处的刀痕在灯光下泛着红,像个永远无法愈合的印记。
走出看守所时,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老陈的车停在路边,黑色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像只蛰伏的兽。苏晚拉开车门时,闻到熟悉的薄荷味——是傅斯年常用的须后水,老陈大概是刚从他的公寓过来。
“傅先生说,让您务必看这个。”老陈递过来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段监控录像。
画面有些模糊,像是多年前的旧录像。傅母穿着白色的睡裙,站在楼梯口,和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争执。苏晚放大画面时,心脏猛地一缩——那个男人的侧脸,竟和顾衍有几分相似。
“……项链必须交出来,否则他不会放过斯年。”傅母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紧紧攥着什么,“那是晚晚母亲的东西,我不能……”
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打断。男人猛地推了傅母一把,她沿着楼梯滚下去的瞬间,手里的项链飞了出来,银质的玫瑰吊坠在灯光下闪了一下,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苏晚盯着屏幕上那截滚动的项链,突然想起傅斯年保险柜里的戒指——玫瑰藤蔓缠绕的设计,原来不是模仿项链,是在还原它摔碎的样子。
“顾衍的父亲。”老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当年就是他逼死了傅夫人,抢走了项链威胁傅家。傅先生这些年查的,从来不是谁推的人,是幕后指使。”
苏晚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傅母滚落的轨迹,一遍又一遍。她想起傅斯年在精神病院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眼神,那种近乎贪婪的偏执,原来不是因为她像谁,而是因为她是那个“晚晚”的女儿,是他母亲用命护住的人的后代。
他的囚禁,他的占有,他那些病态的爱,原来都藏着这样沉重的缘由。像个走火入魔的信徒,用最极端的方式践行着对母亲的承诺。
“我母亲怎么样了?”苏晚关掉平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刚睡着。”老陈发动汽车,“傅先生让人在病房加了层安保,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苏晚看向窗外。看守所的铁门缓缓关上,像道无法逾越的界限。她知道傅斯年在等什么——等她做出选择,等她像当年的傅母一样,选择用某种方式将这段恩怨延续下去。
可她不是傅母。她不想做谁的救赎,也不想被谁囚禁,她只想带着母亲离开,在阳光下过普通人的日子。
“去检察院。”苏晚突然说,指尖紧紧攥着那个装着戒指的丝绒盒子,“我有证据要交。”
老陈的车猛地刹住。后视镜里,苏晚看到自己眼底的决绝,像淬了毒的刀。她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傅斯年可能真的会在牢里待一辈子,而她和母亲将面临顾衍残余势力的报复。
可那又怎么样?总好过再被傅斯年锁在那个带落地飘窗的顶层公寓,日复一日地看着他用温柔的语气说“晚晚你别跑”,然后在她试图反抗时,露出魔鬼般的笑容。
车重新启动时,苏晚的手机响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林泽的工作室,保险柜第三层。”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林泽的工作室在他破产后就被查封了,傅斯年说那里的东西都被销毁了,可这条短信……
苏晚突然想起林泽死前推向她的力道,想起他沉入泳池前最后看她的眼神。那个总笑着说“晚晚别怕有我”的学长,原来早就为她留了后路。
“不去检察院了。”她对老陈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去林泽的工作室。”
车窗外的阳光变得刺眼,苏晚将丝绒盒子塞进包里,指尖触到戒指冰凉的金属质感。她不知道林泽的保险柜里藏着什么,也许是能彻底扳倒傅斯年的证据,也许是能让她和母亲安全离开的通行证。
但无论是什么,她都要去看看。
因为这一次,她想为自己做选择,而不是被傅斯年的疯狂、顾衍的算计、甚至林泽的牺牲推着走。
车经过市中心广场时,苏晚看到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傅氏集团股价暴跌,记者们围着傅家老宅追问,画面角落里闪过顾衍被押上警车的身影,他对着镜头冷笑,口型像是在说“等着瞧”。
这场以爱为名的战争,早己牵扯了太多人的命运。傅斯年、顾衍、林泽、她的母亲、傅母……每个人都被无形的锁链缠绕,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挣扎。
苏晚闭上眼,脑海里突然浮现傅斯年在探视室最后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有偏执,有疯狂,有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却唯独没有了之前的阴鸷。像个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珍宝的孩子,眼底藏着小心翼翼的乞求。
她突然很想告诉他,那枚修好的玫瑰项链,她收到了。断口处的碎钻确实像血,却比他肩膀上的齿痕,少了几分灼人的疼。
也许,有些锁链,注定要两个人一起挣开。
也许,有些罪孽,注定要两个人一起偿还。
车停在林泽工作室楼下时,苏晚深吸了一口气。阳光落在她手背上,暖得像错觉。她知道等待她的可能是另一个深渊,但这一次,她握着打开牢笼的钥匙——不是傅斯年给的,不是顾衍给的,是林泽用生命换来的。
推开那扇积满灰尘的玻璃门时,苏晚仿佛又看到了林泽笑着朝她走来的样子,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手里拿着刚画好的设计图:“晚晚你看,这个项链的设计,像不像你脖子上的玫瑰?”
那时的阳光也很好,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干净得像个童话。
谁也没想到,后来的结局会是这样。
苏晚走到保险柜前,指尖悬在密码键上方。她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但冥冥中有种预感,林泽会用他们都记得的数字——比如,他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日期,比如,她告诉他自己喜欢玫瑰那天的月份,又或者……
她输入了傅斯年的生日。
“嘀”的一声轻响,保险柜的门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证据,只有个小小的木盒。打开时,苏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是枚未完成的戒指,设计成翅膀的形状,戒托内侧刻着两个字:自由。
林泽到死都在告诉她,她值得被救赎,值得飞向天空,而不是被谁锁在金丝笼里。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戒指的翅膀上,像镀了层金。苏晚握紧那枚戒指,突然明白了傅斯年在看守所的“求婚”——他不是在要求她的原谅,是在乞求她的陪伴,哪怕是在地狱里。
她拿出手机,给老陈发了条短信:“告诉傅斯年,我等他出来。”
发送成功的瞬间,苏晚仿佛听到了锁链断裂的轻响。也许这场疯狂的共舞还没结束,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的舞者。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很高,很蓝,像她从未放弃过的自由。
而通往自由的路,或许要先穿过傅斯年那片布满荆棘的玫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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