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在鼻腔里散尽,苏晚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拽回现实。她刚把母亲哄睡着,指尖还残留着老人手背微凉的温度,门把转动的轻响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她紧绷的神经。
“苏小姐,傅先生的东西送到了。”老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惯有的沉稳,却让苏晚的心跳漏了半拍。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老陈身后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捧着个半人高的木盒子,深色的木纹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她拉开门,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老陈身上的雪松味涌进来,形成种诡异的混合气息。“他又搞什么名堂?”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落在那个木盒子上——盒子上没有锁,却透着种不容侵犯的肃穆,像口精致的棺材。
老陈侧身让开,两个保镖将木盒抬进病房角落,动作轻得像在搬运易碎品。“傅先生说,这是给您的‘定心丸’。”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张折叠的便签,递过来时指尖微顿,“他还说,看完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晚展开便签,傅斯年的字迹像淬了冰的刀,凌厉地划破米白色的纸页:“钱在盒子里。画也在。别让我等太久,晚晚。”末尾那个“晚晚”被他用钢笔反复描过,墨痕晕开,像块凝固的血渍。
她的指尖捏着便签边缘,纸页粗糙的纹理硌得指腹发疼。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母亲,她对老陈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又熄灭,惨白的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苏晚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看着老陈从口袋里掏出串钥匙——不是普通的金属钥匙,而是串带着复杂纹路的黄铜钥匙,尾端挂着枚小巧的玫瑰吊坠,和她颈间的项链惊人地相似。
“傅先生说,这盒子只有您能打开。”老陈把钥匙塞进她手心,指尖刻意避开与她的触碰,“密码是您的生日。他还说,画比钱重要。”
苏晚攥紧那串钥匙,黄铜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心脏。她的生日——这个被傅斯年刻进骨子里的数字,曾是他用来锁住她的密码,如今又成了打开这个神秘盒子的钥匙。命运的轮回像条毒蛇,死死缠住她的脚踝。
回到病房时,母亲还在熟睡,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而单调,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伴奏。苏晚走到木盒前,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侧面的锁孔。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盒子表面的木纹竟像活过来般缓缓展开,露出里面铺着的黑色丝绒。
丝绒上整齐地码着十叠现金,红色的钞票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五千万,不多不少,正好是顾衍的人要的数目。而在现金旁边,放着个装裱精致的画框,画框的边缘镶嵌着细碎的水晶,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伸手取下画框,当看清画中内容时,指尖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画纸上是幅用油彩绘制的全家福。画面中央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眉眼间带着傅斯年独有的偏执,他怀里抱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女人的脸赫然是她的模样,颈间那枚玫瑰项链被画家用金色颜料反复涂抹,刺眼得像道未愈合的伤疤。他们的脚边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束红玫瑰,笑容天真得让人毛骨悚然。而在这幅“温馨”画面的背景里,是片燃烧的火海,火焰的边缘舔舐着画框的水晶,像要将这虚假的幸福吞噬。
画的右下角有行小字,是傅斯年的笔迹:“我们的家,烧不掉。”
苏晚的指尖抚过画中那片火海,油彩的触感粗糙而粘稠,像干涸的血液。她突然想起傅斯年把她锁在顶层公寓的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里带着潮湿的水汽:“晚晚,我们会有个家的,像画里这样。”那时她只当是疯子的呓语,现在才明白,他早己用画笔为她编织好了囚笼。
监护仪突然发出阵急促的警报声,苏晚猛地回头,看到母亲挣扎着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画。“烧……烧掉……”母亲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枯瘦的手指指向画中的火海,“那是傅家的诅咒……烧不掉的……”
“妈,您醒醒!”苏晚慌忙放下画框,冲过去按住母亲的肩膀。母亲却像被什么惊吓到般剧烈颤抖起来,她指着画中那个小女孩,突然尖叫出声:“那是……那是你外婆!檐下寄信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就是这样被烧死的!”
苏晚的后背撞上病床的栏杆,冰冷的金属硌得她生疼。外婆?母亲从未跟她提起过外婆的死因,只说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母亲此刻的恐惧如此真实,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出的,是比死亡更深刻的绝望。
“傅家的女人……都逃不掉的……”母亲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项链……扔掉那枚项链……”
监护仪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护士闻声赶来,看到病房里的混乱,慌忙按下呼叫铃。苏晚被护士拉开时,看到母亲的目光依然死死黏在那幅画上,嘴唇翕动着,像是在重复某个古老的诅咒。
医生赶来给母亲注射了镇静剂,看着老人重新陷入沉睡,苏晚才扶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画框的水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在地上的碎玻璃。
她走到画前,再次拿起画框。这一次,她注意到画中那个小女孩手里的玫瑰——玫瑰的根茎上缠绕着条细细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握在傅斯年的手里,只是被画家巧妙地用阴影遮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给她自由。所谓的全家福,不过是他用画笔绘制的卖身契。
苏晚将画框放回木盒,现金的红色在黑色丝绒上泛着妖异的光。她突然想起顾衍的人说的那句“傅斯年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原来那不是谎言。这个男人早就为她准备好了退路,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她的自由,从来都标价出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老陈发来的短信:“傅先生说,画里的小女孩,该叫你妈妈。”
苏晚盯着那条短信,突然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惊得监护仪都顿了半拍。她想起傅斯年在看守所隔着玻璃对她笑的样子,那时他的眼底也藏着这样的疯狂——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爱,是她的灵魂,是她世世代代的臣服。
她将手机扔回口袋,开始清点那些现金。红色的钞票在她指间翻飞,像群嗜血的蝴蝶。五千万,买外公的命,买母亲的安宁,也买她暂时的喘息。这笔交易,她做。
但傅斯年大概忘了,她苏晚从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他能用画笔描绘囚笼,她就能用火焰将其烧毁。
苏晚将现金装进带来的黑色背包,拉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她最后看了眼那幅画,将画框重新锁进木盒。当木纹再次闭合时,她仿佛听到了锁链绷紧的声音。
走到病床边,她俯身在母亲额头印下一个轻吻,老人的皮肤冰凉而干燥,像枯叶般脆弱。“妈,等我回来。”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我们分开。”
离开医院时,夜色正浓,风里带着初秋的凉意。苏晚拉了拉外套的拉链,将背包的带子勒得更紧——五千万的重量压在肩上,像座移动的刑场。
街角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老陈。他看到苏晚走来,递过来一把车钥匙:“傅先生说,开他的车去,安全。”钥匙上的玫瑰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与她颈间的项链遥相呼应。
苏晚接过钥匙,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告诉他,”她抬头看向老陈,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画我收下了。但家,该由我来画。”
老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苏晚坐进傅斯年的那辆黑色宾利,皮革的座椅带着微凉的温度,熟悉得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发动汽车,后视镜里医院的灯光越来越远,像颗即将熄灭的星。
车载音响突然自动打开,流淌出段熟悉的旋律——是傅斯年母亲教他的那首安眠曲。苏晚猛地关掉音响,车厢里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像头被困的野兽。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傅斯年,你看,你用爱编织的牢笼,终究成了困住你自己的枷锁。
车子驶上通往城西的高速公路,路灯在柏油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条没有尽头的锁链。苏晚看着前方漆黑的夜色,突然想起画中的那片火海。
或许,傅斯年说得对。有些家,确实烧不掉。但那前提是,住在里面的人,愿意一起沉沦。
而她,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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