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在鼻腔里散尽,苏晚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拽回现实。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带着归属地未知的灰色,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沉甸甸地压着她的指尖。
她走到病房外的消防通道,按下接听键时,楼梯间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惨白的光打在斑驳的墙面上,映出她眼底尚未褪尽的疲惫。昨夜守着母亲到凌晨,监护仪的“滴滴”声和窗外的风雨声缠在一起,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困在半梦半醒的边缘。
“苏小姐,别来无恙。”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管,刺耳得让她攥紧了手机,“听说你要和傅斯年结婚了?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苏晚的后背撞上冰冷的栏杆,铁锈的腥气混着灰尘钻进鼻腔。“顾衍的人?”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有紧握的指节泛白泄露了情绪,“他被抓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顾先生是被抓了,但他的账还在。”变声器里的笑声带着恶意的颤音,“傅斯年吞了我们顾家一半的产业,这笔钱,总该有人还。苏小姐觉得,除了你,还有谁更合适?”
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瞬间涌来,裹着潮湿的霉味将她吞没。苏晚摸索着扶住栏杆,指尖触到片凹凸不平的刻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刮过的印记,在黑暗里泛着森冷的光。
“我没钱。”她靠在墙壁上,让冰冷的瓷砖贴着滚烫的后颈,试图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傅斯年的钱,一分都没给过我。”
“苏小姐说笑了。”对方似乎在翻动什么纸张,沙沙声透过听筒传来,像条吐着信子的蛇,“傅斯年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受益人写的可是你的名字。那笔钱足够买下半个城,你说你没钱?”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瑞士银行?她从未听过这件事。傅斯年给她的,从来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堆满衣帽间的礼服,抽屉里的珠宝,还有那张永远刷不爆的黑卡。他从不跟她提钱,仿佛那些数字会玷污他口中的“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稳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思绪清明了几分,“如果你想要钱,去找傅斯年要。或者,去监狱里问他要。”
“监狱?”变声器里的笑声陡然尖锐起来,震得她耳膜发疼,“等他出来,我们这些人早就成了枪下鬼。苏小姐,明人不说暗话,傅斯年的财产分我们一半,这事就算了了。不然……”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接着是个苍老的咳嗽声,熟悉得让苏晚的血液瞬间冻结——是她的外公!
“外公!”她失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惊得声控灯再次亮起,“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别激动,苏小姐。”对方的语气慢悠悠的,像在把玩猎物,“老爷子身体好得很,就是念叨着想看外孙女儿最后一眼。你说要是他知道,自己疼大的姑娘要嫁给害了他女儿(苏晚母亲曾受傅家间接迫害)的仇人的儿子,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苏晚眼前一阵发黑,扶着栏杆的手开始发抖。外公去年中风后就一首住在乡下养老院,她上周才去看过他,那时他还拉着她的手说,等傅斯年“改邪归正”了,要亲手给他们包红包。这些人竟然连中风的老人都不放过!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说了,我没有傅斯年的钱。”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变声器里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三天之内,带五千万现金来城西的废弃工厂。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别想着报警,也别告诉傅斯年。你外公的心脏不太好,经不起惊吓——尤其是看到警察的时候。”
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像根针反复刺着她的神经。苏晚站在原地,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个被揉皱的纸人。
五千万。
她去哪里弄五千万?傅斯年的黑卡被她扔在顶层公寓的垃圾桶里,那些珠宝首饰她一件没碰过,全都锁在衣帽间的保险柜里。就算她现在回去拿,也不知道密码——傅斯年说过,“我的就是你的,不需要密码”,可他从没想过,她根本不想要这些。
楼梯间的窗户没关紧,风灌进来带着楼下花园的桂花香,甜得发腻,让她想起傅斯年第一次带她去别墅时,满园盛开的玫瑰。那时他也是这样,用最华丽的牢笼困住她,用最温柔的语气威胁她,仿佛爱与伤害本就是一体两面。
她掏出手机,通讯录里“傅斯年”三个字旁边,还留着上次通话的记录——“我等你”。他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对外面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如果告诉他,他会怎么做?像上次对付林泽那样,让这些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会把外公也卷进更深的漩涡?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在柏油路上织成张金色的网,可她却觉得比深夜的楼梯间更冷。顾衍的人就像附骨之疽,傅斯年是他们的目标,而她和她的家人,不过是用来要挟的筹码。
她不能告诉傅斯年。以他的性子,知道外公被绑架,一定会彻底失控。到时候别说救人,恐怕整个城市都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而外公……很可能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也不能报警。对方显然做了万全准备,一旦警察介入,谁也不敢保证外公会不会出事。中风的老人经不起任何刺激,她赌不起。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答应他们的要求,先把外公救出来。
可五千万……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倒影,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她想起傅斯年藏在律师函里的那半页日记,想起他母亲写下的“别用锁链留人”。或许,她可以去问问傅斯年,那些所谓的“财产”,到底藏在哪里。
不,不能去。她刚跟老陈说要“结婚”,要他清理干净傅家的污秽,如果现在就去找他要五千万,只会让他觉得她的“妥协”全是为了钱。以他的偏执,说不定会做出更极端的事。
苏晚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背面的划痕——那是上次逃跑时摔的。那时她以为只要逃出那栋别墅,就能获得自由,可现在才明白,有些锁链是无形的,缠在心上,比电子镣铐更难挣脱。
“晚晚?”母亲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带着虚弱的沙哑,“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醒了没看到你,吓了一跳。”
苏晚猛地回头,看到母亲穿着病号服站在那里,头发乱糟糟的,手背上还贴着未拔的输液针贴。监护仪的线被她扯得老长,像条拖在地上的尾巴。
“妈,您怎么起来了?”她慌忙跑过去扶住母亲,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电话狂跳,“医生说您要好好休息。”
“我做了个噩梦。”母亲抓住她的手,掌心凉得像冰,“梦见你外公……他说有人抓他,让我救他。晚晚,你外公不会有事吧?”
檐下寄信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晚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母亲眼底的恐惧,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她们两代人,好像都摆脱不了被要挟的命运。傅斯年的母亲被顾衍父亲威胁,她的母亲被父亲打骂,而现在,轮到她被顾衍的余党用外公要挟。
“没事的,妈。”她用力攥紧母亲的手,试图传递些力量,“外公在养老院好好的,我下午就去看他。”
母亲的眼神却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焦虑:“是不是傅斯年那边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听护士说,有人找你……”
“没有。”苏晚打断她,挤出个笑容,“是公司的事,我以前在林泽工作室帮忙,有些文件需要处理。”
她不敢告诉母亲真相。母亲的身体刚有起色,经不起任何惊吓。这件事,她必须自己扛。
扶母亲回病房躺下后,苏晚坐在床边,看着她渐渐睡去。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漂浮的尘埃看得一清二楚,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她打开手机地图,搜索城西的废弃工厂。那地方十年前是家纺织厂,后来因为老板跑路废弃了,周围是成片的荒地,连路灯都没有,确实是个交易的好地方。
五千万……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翅膀戒指上。林泽的工作室虽然被傅斯年查封了,但里面应该还有些值钱的设备和藏品。她可以去求求老陈,让他通融一下,先把那些东西变卖了。
可傅斯年会不会同意?他恨林泽入骨,恨他带走她,恨他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让他卖掉林泽的东西,跟剜他的肉没什么区别。
苏晚的指尖划过戒指上的翅膀,突然想起林泽在地下室对她说的话:“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活下去。外公要活下去,母亲要活下去,她也要活下去。为了这些,别说是变卖林泽的东西,就算是去求傅斯年,她也必须去。
她拿出手机,给老陈发了条短信:“我需要钱,五千万,三天之内。”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锁链绷紧的声音。这一步踏出去,她和傅斯年之间那点微妙的平衡,很可能会彻底崩塌。他会觉得她在利用他,会觉得她之前的“答应”全是谎言,会再次陷入疯狂的猜忌。
可她没有别的选择。
老陈的回复来得很快,只有两个字:“等着。”
苏晚盯着那两个字,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老陈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在回应五千万的巨款,反而像在说“我给你带杯咖啡”。这让她想起顾衍的人提到的“瑞士银行账户”——难道傅斯年真的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他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那些他从不跟她说的事,那些他用偏执和占有欲掩盖的东西,到底还有多少?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后,屏幕上跳出张照片——外公坐在轮椅上,背景是片漆黑的厂房,他的脸上带着惊恐,嘴角却被人用胶带封住了。照片下面还有行字:“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呢。”
苏晚的手指死死抠着手机壳,塑料边缘硌得指骨生疼。她把照片转发给老陈,附言:“我要确保我外公的安全,否则免谈。”
这次老陈没有回复。苏晚知道,他一定是把消息传给傅斯年了。她能想象出傅斯年看到照片时的样子——或许是猛地砸碎桌上的杯子,或许是死死盯着照片里的外公,眼底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怒火。
他会怎么做?是按捺住脾气,先救人?还是会觉得这又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反而对不住手?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警车。是她昨天匿名报警时叫的,她告诉警察顾衍的余党可能会对她和家人不利,让他们在医院附近巡逻。那时她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顾衍的人以为我不敢报警,以为我会像他们想的那样,乖乖送钱过去。”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他们错了。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更不是傅斯年笼里的金丝雀。”
她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个陌生号码。响了三声后,对方接了起来,变声器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又怎么了?苏小姐,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我要听我外公说话。”苏晚的声音很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我要确认他还活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外公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喊她的名字。虽然模糊,但确实是外公的声音。苏晚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至少现在,外公是安全的。
“听到了?”变声器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天后,城西工厂,别迟到。”
“我有个条件。”苏晚看着窗外缓缓驶过的警车,突然开口,“我要亲自去养老院接我外公,你们在工厂等着。我不会带任何人,也不会报警,但我必须确保他安全上车后,才会把钱给你们。”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沉默了片刻才说:“可以。但我们会派人跟着你,别耍小聪明。”
“一言为定。”苏晚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她转身看向病房,母亲还在熟睡,阳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她不能让这幅画被撕碎。
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到消防通道的拐角处,再次拨通了报警电话。这一次,她没有匿名。
“喂,警察同志吗?”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要报案。三天后,城西废弃工厂,有人会进行非法交易,并且挟持了人质。我知道他们的头目是谁,也知道他们的计划……”
挂掉电话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三天后的场景——废弃工厂里,她提着装满“现金”的箱子,顾衍的人带着外公出现,而警察就埋伏在周围。傅斯年的钱或许能起到作用,但真正能救人的,从来都不是钱,是勇气。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半页日记,傅斯年母亲的字迹仿佛带着温度,熨帖着她慌乱的心。“别困在原地,也别用锁链留人”——她不会困在原地,更不会让任何人用锁链锁住她的家人。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老陈发来的消息:“傅先生说,钱会准时送到。但他要你答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自己。”
苏晚看着那条消息,突然笑了。这个偏执的男人,就算在这种时候,想到的还是控制。可他大概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东西,是用钱和威胁都留不住的。
她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向病房走去。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条正在挣脱束缚的锁链。
三天后的工厂,会是一场硬仗。但她不怕。
因为她的身后,有需要守护的人;她的手里,有母亲和傅斯年母亲留下的勇气;她的心里,有林泽用生命换来的“自由”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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