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冻醒的。
地板的凉意透过婚纱单薄的蕾丝渗进来,在腰腹处洇开一片冰凉。她睁开眼时,晨光正沿着落地窗的缝隙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恰好落在那把被她扔在地上的刀上。刀鞘上的红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溅落在黑色绸缎上的血珠。
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昨晚竟是抱着婚纱蜷缩在地板上睡着的。婚纱的拖尾被压出深深的褶皱,领口处的玫瑰刺绣有些歪斜,像是被揉皱的心脏。颈间的玫瑰项链硌在锁骨上,留下道浅浅的红痕,与傅斯年咬出的伤疤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苏晚撑着地板坐起身,婚纱的蕾丝摩擦着膝盖,发出沙沙的轻响。她低头看向那把刀,突然想起傅斯年离开时的眼神——那双总是盛满偏执的眼睛里,藏着种近乎天真的期待,仿佛笃定她会穿着这身婚纱,如期赴约那场荒诞的婚礼。
“真是疯了。”她低声自语,指尖抚过婚纱上被刀划开的口子。白色的蕾丝翻卷着,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衬里,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记得昨晚把刀扔在地上时,刀刃恰好划破了裙摆,那时她以为这是挣脱的预兆,可现在看来,更像是某种不祥的隐喻。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苏晚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顾衍低沉的声音,背景里似乎有敲击键盘的声响。
“婚纱收到了?”顾衍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晚看着沙发上那件象牙白的婚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的边缘。“收到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他把你给我的刀,藏在婚纱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意料之中。”顾衍的声音里带着丝冷笑,“傅斯年从来都喜欢玩这种猫鼠游戏,他以为把刀放在你面前,就是给了你选择权,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笼中的老鼠。”
“他知道我们的计划。”苏晚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在卡片上写了,别耍花样。”
“他当然知道。”顾衍轻笑一声,“傅鸿远一死,傅家的势力就成了一盘散沙,他现在急于巩固地位,联姻是最快的方式。而你,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婚礼当天,我会安排人在教堂外接应你,只要拿到傅家转移资产的证据,就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苏晚的目光落在婚纱口袋上,那里还残留着刀柄硌出的痕迹。“证据……”她想起项链背面那些渗着血丝的纹路,那些由她的血激活的数字,“我可能知道证据在哪。”
“哦?”顾衍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外,“在哪?”
“项链里。”苏晚抚摸着颈间的玫瑰吊坠,指尖触到背面凹凸不平的纹路,“谢护士说,这枚项链里藏着瑞士银行的密钥,需要我的血才能激活。傅鸿远的死,很可能就和这个密钥有关。”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敲击声,像是在记录什么。“很好。”顾衍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婚礼当天,想办法拿到密钥,剩下的交给我。记住,不要冲动,傅斯年现在就像颗定时炸弹,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失控。”
失控……苏晚想起傅斯年在地下室红着眼的样子,想起他咬着她的手指低喃“别离开我”的模样,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我知道了。”她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底的犹豫像团化不开的雾。
厨房里传来冰箱运行的低鸣,苏晚走过去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塞满了各种食材,从新鲜的蔬果到昂贵的牛排,甚至还有她喜欢的草莓味酸奶。最上层的格子里放着个白色的瓷盘,里面盛着两颗猩红的药丸,旁边压着张便签,是傅斯年的字迹:“每天一颗,能让你睡得安稳。”
苏晚的指尖触到瓷盘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晚在地下室,傅斯年捏着药丸逼她吞下的样子。药效发作时的眩晕感仿佛还残留在西肢百骸,他滚烫的呼吸,失控的吻,还有那句贴着她耳朵说的“一起疯才有意思”,像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关上冰箱门,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料理台,台面上的玻璃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厨房里格外刺耳。她蹲下身去捡玻璃碎片,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破,血珠滴在白色的瓷砖上,像朵瞬间绽放的红梅。
血……苏晚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客厅,从抽屉里翻出放大镜,对着项链背面的纹路仔细观察。在放大镜下,那些由血丝勾勒出的数字变得清晰起来,是一串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代码,末尾还有个小小的玫瑰图案。
这串代码……苏晚的心跳开始加速,她隐约记得在傅斯年的书房里见过类似的代码,就在那本被锁起来的黑色笔记本上。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密码,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密钥的一部分。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苏晚的思绪。她走到玄关通过猫眼往外看,发现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捧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盖着块红色的丝绒布。
“苏小姐,傅先生让我送些东西过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恭敬,带着种训练有素的礼貌。
苏晚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门。男人将托盘递到她面前,掀开丝绒布的瞬间,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托盘上放着的是条精致的银色手链,链节处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而手链的末端,挂着把小巧的金钥匙,形状与她手里那把能打开所有锁的钥匙一模一样。
“傅先生说,这是给您的婚前礼物。”男人微微躬身,“他还说,婚礼当天,会用这把钥匙打开教堂的门,迎接您的到来。”
苏晚接过托盘,指尖触到手链的金属链节,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脚踝上的电子镣铐。“替我谢谢他。”她关上门,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那把小巧的金钥匙上——这哪里是礼物,分明是傅斯年给她的暗示,暗示着这场婚礼是场无法逃脱的囚禁。
她拿起手链戴在手腕上,钥匙恰好垂在手腕内侧,与傅斯年咬出的牙印重叠在一起。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穿着婚纱的自己,颈间戴着染血的玫瑰项链,手腕上挂着象征囚禁的钥匙,像个被精心打扮的祭品,等待着献祭的时刻。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几乎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傅斯年没有再出现,却每天派人送来各种东西——定制的婚鞋、昂贵的珠宝、甚至还有本手写的婚礼流程,每一页都用红笔标注着她需要做的事,细致到该何时微笑,何时落泪。
顾衍也没有再联系她,只是偶尔会有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提醒她婚礼当天的注意事项,末尾总是加上一句“不要相信傅斯年的任何话”。
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研究项链背面的密钥,试图从那些杂乱的字母和数字中找出规律。她翻遍了傅斯年的书房,却始终找不到那本黑色的笔记本,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婚礼前一天晚上,苏晚做了个梦。梦里她穿着这身婚纱站在教堂里,傅斯年穿着白色的礼服站在祭坛前等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可当她走近时,却发现他的脸变成了傅鸿远的样子,胸口插着那根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拐杖,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礼服。她转身想跑,却被无数双冰冷的手抓住,那些手的主人都是她童年照片里的陌生人,他们的眼睛里都盛满了和傅斯年一样的偏执。
她尖叫着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婚纱的领口被扯得变形。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落地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极了那晚在精神病院外听到的雨声。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被雨水模糊成一片。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傅斯年的情景,他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却在看到她颈间的项链时,泄露出一丝近乎贪婪的偏执。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彻底颠覆她的人生,将她拖进这场疯狂的漩涡。
凌晨三点,门铃突然响了。苏晚通过猫眼看到傅斯年站在门口,身上穿着黑色的风衣,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的额头上。他的手里拿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像尊沉默的雕塑。
苏晚打开门,雨水的湿气夹杂着他身上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傅斯年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手里的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枚钻戒,钻石的切面在楼道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刺瞎她的眼睛。“戴上它。”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晚看着那枚钻戒,突然想起顾衍说的话——傅斯年现在急于巩固地位,联姻是最快的方式。“我不戴。”她后退一步,试图关上房门,却被傅斯年用手挡住。
他的手撑在门框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因为顾衍?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
“都不是。”苏晚的目光落在他眉骨处的纱布上,那里的血迹己经渗透出来,变成了暗红色,“傅斯年,这场婚礼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在利用我。”
傅斯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钻戒的棱角硌在她的手心。“利用你?”他低头凑近她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如果只是利用,我何必把密钥藏在项链里?何必在地下室替你挡下傅鸿远的拐杖?”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你早就知道密钥在项链里?”
“我当然知道。”傅斯年的指尖抚过她颈间的项链,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稀世珍宝,“这枚项链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说只有真正爱我的人才能激活里面的密钥。我找了你这么多年,苏晚,从在精神病院门口第一次看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那个人。”
他的话语像带着蛊惑的毒药,让苏晚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想起那些从童年拍到成年的照片,想起他在地下室流泪的样子,想起他咬着她的手指低喃“别离开我”的模样,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情感突然汹涌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别再说了。”苏晚用力推开他,手背却不小心碰到他眉骨处的伤口。傅斯年疼得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洁白的衬衫上,像朵盛开的红玫瑰。
“你看,”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容里带着种近乎自毁的偏执,“只要你想,随时都能伤害我。可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他将那枚钻戒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明天,我在教堂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把傅家所有的资产都捐给慈善机构,然后……”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然后去找你母亲,问问她当年为什么要抛弃我。”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在威胁她,用她母亲的秘密威胁她。“你卑鄙!”
“为了你,我可以更卑鄙。”傅斯年转身走进雨里,黑色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记住,苏晚,明天要么穿着婚纱来嫁给我,要么……就用这把刀杀了我。”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苏晚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她扔在地板上的那把刀。
门被关上的瞬间,苏晚滑坐在地上。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她看着鞋柜上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突然觉得无比讽刺——这枚象征着永恒的戒指,却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来,给这座城市镀上了层金色的光晕。苏晚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穿着婚纱的自己,颈间的玫瑰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腕上的金钥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放着那把从婚纱里找到的刀。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刀藏在了婚纱的衬里夹层里,刀柄贴着腰腹,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是傅斯年派来接她的车。苏晚深吸一口气,拿起头纱盖在头上,透过朦胧的白纱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那句话:“有些债,注定要用一生来还。”
或许,她和傅斯年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从她戴上这枚玫瑰项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和他一起,在这场疯狂的爱恨里沉沦。
教堂的钟声在远处响起,一下,又一下,像在为这场盛大的献祭倒计时。苏晚提起婚纱的裙摆,一步步走出公寓,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救赎还是毁灭,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傅斯年的命运,将永远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苏晚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逐渐变成陌生的景象,突然想起傅斯年昨晚说的话。他说,要么嫁给我,要么杀了我。
她摸了摸腰间的刀,冰凉的触感透过蕾丝传来。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结局——用一场盛大的婚礼,终结这场疯狂的纠缠。
教堂的尖顶在远处的阳光下闪着光,像个沉默的审判者。苏晚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傅斯年在雨里流血的样子,闪过他在地下室流泪的样子,闪过他咬着她的手指低喃“别离开我”的样子。
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最终拼凑出一个疯狂而偏执的灵魂。她突然明白,傅斯年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傅家的资产,也不是什么联姻的地位,他要的,只是她而己。
车停在教堂门口的瞬间,苏晚睁开了眼睛。透过头纱,她看到傅斯年穿着白色的礼服站在教堂的台阶上,阳光洒在他身上,给她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他的手里拿着那把她扔在地上的刀,刀尖对着自己的心脏,笑容里带着种近乎天真的期待。
“苏晚,”他的声音透过车门传来,清晰而坚定,“选吧。”
苏晚提起婚纱的裙摆,一步步走向他。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仿佛是为他们敲响的丧钟。她知道,从她走向他的这一刻起,无论是救赎还是毁灭,她都将和这个疯狂的男人一起,走向那场早己注定的结局。
她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刀,指尖触到冰凉的刀柄。阳光透过头纱落在她的脸上,温暖而耀眼,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精神病院门口,她第一次见到傅斯年的午后。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会成为她一生的劫难,也会成为她唯一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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