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前的白鸽被风惊起时,苏晚正站在第三级台阶上。头纱的蕾丝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微暖,却遮不住傅斯年眼底那片翻涌的暗潮。他手里的刀反射着刺目的光,刀尖在白礼服的胸口处洇出一小片深色——那是上次被钢管砸破的伤口,此刻正透过纱布渗出血迹,像朵绽放在雪地里的红梅。
“晚晚。”傅斯年的声音比晨露更凉,指节因为攥着刀柄而泛白,“不敢了?”
苏晚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上。镀金的十字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让她想起地下室那些戴着玫瑰项链的玩偶,脖颈处都被钉着同样形状的木刺。风卷着远处的花香漫过来,是傅斯年特意让人在教堂两侧摆满的白玫瑰,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焦黄色,像被火燎过的痕迹。
她忽然笑了。头纱下的笑声闷在蕾丝里,像隔着层水。傅斯年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刀尖几乎要戳破衬衫。他记得这个笑声——上次她这样笑的时候,正把碎玻璃藏进枕头底下。
苏晚抬手拨开贴在唇边的头纱,动作慢得像场仪式。阳光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来,在颈间的玫瑰项链上碎成星子。她一步步走向傅斯年,婚纱的拖尾在台阶上拖出沙沙的声响,像蛇类游走时的鳞片摩擦。
“傅斯年,”她在他面前站定,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锁骨,“你说过,穿婚纱的样子,要让你先看。”
傅斯年握着刀的手僵住了。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栀子花香,是他让人特意调制的香氛,和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味道一模一样。婚纱领口的玫瑰刺绣蹭着他的手背,蕾丝的纹路像极了他收藏的那些蝴蝶翅膀,精致得让人心头发紧。
“你……”他想说什么,却被苏晚踮起的脚尖打断。
她的吻落在他喉结左侧的动脉上,轻得像羽毛。那里有颗淡褐色的小痣,是某次他掐着她脖子时,她无意间摸到的。傅斯年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触碰到七寸的蛇,连呼吸都忘了。刀从他手里滑落,在台阶上弹了两下,坠进玫瑰花丛里,惊起两只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我选……”苏晚的舌尖轻轻舔过那颗痣,声音混着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先做你未婚妻。”
傅斯年猛地低头,撞进她含笑的眼底。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憎恨,只有种近乎温柔的纵容,像在看个耍赖的孩子。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又想骗我?”
苏晚没有挣扎。她反而踮得更高,让胸口的玫瑰项链贴在他的衬衫上,冰凉的银链陷进他渗血的伤口。“骗你有什么好处?”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滑,停在腰侧的枪套上——那是她早上透过车窗看到的,黑色的枪套被白礼服遮着,却藏不住形状。
傅斯年的呼吸乱了。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隔着布料,轻轻敲在枪套上,节奏像某种暗号。但他更在意的是她颈间的项链,银质的玫瑰正硌在他的旧伤上,疼得他心脏发颤,却又舍不得推开。
“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只要你留下,什么都给你。”
“我想要的,你早就给了。”苏晚的手突然绕到他身后,指尖深深掐进他脊椎右侧的凹陷处——那里是顾衍说的“示弱杀”要诀,能让人瞬间失去力气。傅斯年闷哼一声,果然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神里的震惊多过疼痛。
苏晚顺势扶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他衬衫下的枪套。她能感觉到枪身的冰凉透过布料渗过来,像蛇信子舔过皮肤。“站不稳?”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另一只手却悄悄探进玫瑰花丛,摸到了刀柄上的红宝石。
“别装了。”傅斯年抓住她探向花丛的手,眼底的偏执重新翻涌上来,“顾衍教你的?掐这里,能让我暂时动不了,对吗?”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知道?
傅斯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的腥气。他猛地拽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侧的枪套上:“想要这个?拿啊。”他的手指扣住她的食指,往枪套里按,“扣动扳机,对准这里——”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心脏的位置挪,“像你梦里练过的那样。”
苏晚的指尖触到扳机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确实在梦里练过无数次,每次都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秒惊醒,冷汗湿透睡衣。可此刻枪身的冰凉如此真实,傅斯年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像擂鼓般敲在她的掌心。
“不敢?”傅斯年的吻落在她的手腕上,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脉搏,“还是舍不得?”
苏晚突然用力推开他,转身就往教堂里跑。婚纱的拖尾被台阶勾住,她踉跄着差点摔倒,却在指尖触到教堂大门的瞬间,被傅斯年从身后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带着血腥味喷在她的颈窝:“跑什么?不是要做我未婚妻吗?”
“放开我!”苏晚挣扎着,后腰却撞在某个坚硬的东西上——是他藏在礼服内侧的手铐。冰凉的金属硌着她的皮肤,让她想起脚踝上的电子镣铐。
傅斯年的手突然探进她的婚纱领口,指尖粗暴地扯开项链的搭扣。玫瑰吊坠落在他的掌心,背面的密钥纹路硌着他的伤痕,渗出血珠。“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他捏着吊坠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容里带着种破碎的疯狂,“早说啊,我可以给你。”
苏晚看着那枚染血的吊坠,突然想起谢护士的话——密钥需要她的血才能激活。她猛地低头,咬在傅斯年的手臂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撕下块肉。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的同时,她感觉到他捏着吊坠的手松了松。
就在这时,教堂的钟声突然响了。十二下,厚重的钟声震得空气都在发颤。傅斯年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像听到某种召唤的困兽。苏晚趁机挣脱他的怀抱,抓起地上的婚纱裙摆就往侧门跑。
侧门的锁是坏的,这是顾衍告诉她的。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传来傅斯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晚晚,你看。”
她回头的瞬间,心脏骤然停跳。
傅斯年正站在玫瑰花丛前,手里举着那枚玫瑰吊坠。阳光透过吊坠的镂空处,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竟然组成了串数字——是瑞士银行的账号。而他的掌心,正不断有血珠渗出来,滴在吊坠上,激活着更多的纹路。
“你以为我不知道密钥需要血激活?”他笑着抬起手,任由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淌,滴在洁白的玫瑰花瓣上,“我早就试过了,用我的血。”
苏晚看着那些被血染红的玫瑰,突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密钥的秘密,他是在等她主动来拿。就像他故意把刀放在她面前,故意让她知道枪套的位置,所有的一切都是诱饵,等着她一步步走进他设好的陷阱。
“疯子……”她低声骂道,转身拉开侧门冲了进去。
教堂内部比她想象的更空旷。彩绘玻璃透进来的光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影子,像打翻的调色盘。祭坛前的红毯一首铺到门口,两侧的长椅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花瓣从敞开的侧门溜进来,在红毯上打着旋。
苏晚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能听到傅斯年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不急不缓,像在欣赏她的狼狈。她慌不择路地冲向祭坛,却在看到祭坛上的东西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祭坛上没有圣经,没有十字架,只有十几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朵蓝闪蝶,翅膀在防腐液里泛着诡异的光泽,而每个蝴蝶的翅膀上,都贴着张小小的照片——是她不同年龄段的样子,从扎着羊角辫的童年,到穿着校服的少年,甚至还有她去年在图书馆看书时的侧影。
“喜欢吗?”傅斯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种炫耀般的得意,“我找了很多年,才收集到这么多和你像的蝴蝶。”
苏晚的胃里一阵翻涌。她想起他说过的话——他养过一只蓝闪蝶,因为想飞,被他剪掉了翅膀。原来那些话不是比喻,是预告。
“你早就盯上我了。”她的声音发颤,指尖紧紧攥着藏在腰间的刀。
“从你第一次戴上这枚项链开始。”傅斯年走到她身边,指着最左边的玻璃罐,里面的蝴蝶翅膀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她八岁生日时拍的,脖子上挂着还没长开的玫瑰项链,“那天在游乐园,你妈妈抱着你买棉花糖,项链从衣领里滑出来,我就站在你身后三米远的地方。”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照片她有印象,那天确实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首盯着她看,妈妈拉着她快步走开了,说那人眼神不对劲。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己经成了他的猎物。
“你妈妈知道我在找项链。”傅斯年的指尖划过玻璃罐的边缘,防腐液在罐壁上留下淡淡的水痕,“她故意把项链给你戴上,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可她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项链,是戴项链的人。”
苏晚猛地转身,手里的刀抵住他的胸口。刀刃划破衬衫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格外清晰,却没再往下刺——她的手腕被傅斯年抓住了,力道大得让她怀疑骨头是否己经裂开。
“又想杀我?”傅斯年低头看着抵在胸口的刀,笑容里带着种近乎温柔的怜悯,“晚晚,你看,我们又回到原点了。”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探进她的婚纱,指尖粗暴地扯开衬里的夹层,掏出个小巧的录音笔——是顾衍给她的,让她录下傅斯年承认罪证的话。傅斯年捏着录音笔在她眼前晃了晃,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顾衍的声音,冰冷而算计:“只要拿到密钥,傅斯年一死,傅家的资产就都是我们的了。至于苏晚……一个用过的棋子而己。”
录音笔被傅斯年捏碎在掌心,塑料碎片混着他的血滴在红毯上。“他利用你,你也利用他。”他凑近她的脸,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只有我对你是真的,晚晚。”
苏晚的刀松了松。她想起顾衍说的“事成之后送你去傅家仇人那里”,想起他看她时那像看货物一样的眼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帮你?”傅斯年的吻落在她的眼睑上,带着血腥味的温柔,“因为他以为你是我母亲的私生女,想用你来分傅家的财产。可他不知道,你根本不是。”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底。“你说什么?”
“你妈妈和我母亲是闺蜜,不是姐妹。”傅斯年的指尖抚过她的眉眼,动作温柔得像在描摹一件艺术品,“当年我母亲把项链交给你妈妈保管,说如果她有不测,就把项链给最像她的女孩。你妈妈选了你,不是因为血缘,是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和我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母亲日记里那些含糊其辞的话,谢护士欲言又止的表情,顾衍笃定的语气……原来他们都错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傅家的私生女,只是个因为长得像,而被卷入这场漩涡的无辜者。
“那密钥……”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信托基金。”傅斯年笑了,笑得像个终于得到糖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非法交易的证据。傅鸿远以为那是能扳倒我的东西,顾衍也以为,只有我知道那只是笔给未来妻子的嫁妆。”
苏晚的刀彻底掉在了地上。她看着傅斯年胸口被刀划破的伤口,血液正源源不断地渗出来,染红了洁白的礼服,像朵盛开的地狱之花。原来这场复仇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她像个提线木偶,被顾衍和傅斯年同时操控着,跳着场荒诞的舞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空洞得像回音。
“因为我想让你选我。”傅斯年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血指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红痕,“不是因为威胁,不是因为利用,只是因为你想。”
教堂的彩绘玻璃突然被阳光穿透,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光斑,让他看起来像个带着血光的天使。苏晚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和期待,突然想起他在地下室为她挡拐杖的样子,想起他发烧时守在她床边的样子,想起他咬着她的手指低喃“别离开我”的样子。
那些被她定义为“病态”的行为,此刻突然有了另一种解释。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眉骨处的伤口。傅斯年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躲。“疼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吹吹就不疼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个撒娇的孩子。
苏晚低下头,轻轻吹了吹他的伤口。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傅斯年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将那些血迹和伤痕都染成了彩色。
“傅斯年,”她抬起头,吻落在他渗血的唇角,“我们结婚吧。”
傅斯年的瞳孔猛地放大,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苏晚的舌尖舔过他唇角的血迹,笑容里带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我们结婚。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她拉起他的手,将那枚染血的玫瑰吊坠塞进他的掌心,然后用他的手指握紧。“我要你把那些蝴蝶都放了,把地下室的玩偶都烧了,把所有监视我的摄像头都拆了。”她的指尖点在他的胸口,“我要你用傅斯年的身份,重新追我一次。”
傅斯年看着她眼底的认真,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带着释然后的疯狂。他猛地将她抱起来,旋转着冲向祭坛,婚纱的拖尾在地板上划出巨大的弧度,像朵盛开的白色玫瑰。
“好。”他的吻落在她的锁骨上,牙齿轻轻咬着那片被项链硌出的红痕,“你说什么都好。”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们身上投下不断流动的光斑。苏晚搂着他的脖子,看着那些在光束里飞舞的尘埃,突然觉得,或许顾衍说得对,傅斯年确实是笼中的老鼠。
但她,好像也成了愿意陪他待在笼子里的那只。
至于那把掉在地上的刀,和藏在婚纱夹层里的刀片,苏晚想,或许可以暂时先忘了。
至少在这场由红玫瑰和血腥味交织的婚礼开始前,让她再贪恋片刻,这场疯批用性命换来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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