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堂的道路，往往是由最善良的意图，和最冰冷的逻辑，一同铺就。而地狱，就建在天堂的地下室里。”
一年前，美国，密歇根州，底特律。
这里，是“铁锈带”的纪念碑，是工业时代的巨大坟场。
废弃的汽车工厂，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在阴沉的天空下，静静地矗立。街道，如同龟裂的皮肤，布满了坑洞与裂痕。失业、贫穷、犯罪，像挥之不去的、铁锈色的幽灵，缠绕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大静默”，是压垮这座本己不堪重负的城市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现实本身都在融化时，那些本就脆弱的社会秩序，第一个，彻底崩溃。这里，没有英雄，没有神祇。只有，在混乱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最原始的绝望。
一年后。
一辆磁悬浮列车，正以一种绝对的、无声的平稳，穿梭于这座，被重新命名的城市——“新底特律（New Detroit）”的半空之中。
莎拉·陈，一位来自《纽约时报》的资深调查记者，正坐在这列窗明几净的列车上，看着窗外那，足以让全世界任何一个城市规划师，都因为嫉妒而哭泣的景象。
没有交通拥堵。因为，所有的私人载具，都被一个统一的、云端的城市交通AI，所接管。每一辆磁悬浮汽车，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工蜂，在精心设计的、水晶管道般的立体交通网络中，高效地、以毫米级的误差，运行着。
没有破败的建筑。所有的老旧街区，都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充满了未来感的、拥有垂首农场和自我循环水系统的“生态建筑体”。阳光，透过能过滤污染物的空气穹顶，温柔地，洒在那些，生长在摩天大楼墙壁上的、翠绿的藤蔓和的果实上。
没有犯罪。没有流浪汉。没有涂鸦。
甚至……没有垃圾。
莎拉看到，一只小小的、蜜蜂形状的清洁机器人，悄无声息地，从路边的充电桩飞起，用它那精密的机械臂，夹起了一片，不知从何处飘落的、小小的树叶，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飞回。
整座城市，像一台，由最顶级的设计师，所打造的、正在完美运行的、昂贵的瑞士手表。
精准、高效、美丽。
以及……冰冷。
列车到站。一个柔和的、中性的、带着一丝英式口音的电子合成音，在车厢内响起。
“莎拉·陈女士，欢迎来到新底特律，中央生态区。我是‘J.A.R.V.I.S. 2.0’，您的城市向导。根据您的日程安排，您与两位‘创始人’的会面，将在西十七分三十一秒后开始。在此期间，我己为您规划了一条，能最大限度体验本区人文与自然风光的最佳步行路线。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莎拉走下列车，踏上了那条，由会发光的、能吸收动能的材料，铺就的人行道。
她看到，街道上的人们，脸上，都带着一种，如出一辙的、平静的、满足的微笑。他们互相问好，他们的步伐，从容不迫。一个母亲，正带着她的孩子，在路边的口袋公园里，采摘着可以首接食用的、新鲜的草莓。
莎拉拦住了一位，看起来像是在晨练的、身材健美的中年男人。
“先生，打扰一下。我是《纽约时报》的记者。”莎拉微笑着问，“能问您几个问题吗？您觉得，生活在这座城市，感觉怎么样？”
那个男人，停下脚步，脸上，立刻，浮现出了那种，莎拉己经看到过无数次的、“标准”的微笑。
“感觉？感觉棒极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喜悦，“我以前，是通用汽车的一名流水线工人。工厂倒闭后，我失业了整整五年。每天，我都活在对明天的恐惧中。而现在，”他张开双臂，拥抱着这座城市，“你看看！这里，就是天堂！我再也不用担心账单，不用担心孩子的学费，不用担心，走在街上，会被人抢劫。”
“J.A.R.V.I.S.为我，重新规划了职业。我现在，是一名‘生态建筑体’的维护工程师。工作轻松，报酬丰厚。我的妻子，也通过社区的‘兴趣匹配系统’，找到了她最喜欢的，园艺工作。我们……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
莎拉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自由’呢？”她问出了一个，在旧世界里，再也正常不过的问题，“你们所有人的生活，都被一个AI所规划。你们的出行，你们的工作，甚至你们的兴趣。你们，难道不觉得，失去了一些……个人的选择权吗？”
那个男人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困惑”的表情。
他仿佛，在努力地，理解一个，来自于外星的、陌生的词汇。
“自由？”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那是一种，成年人，在听到一个孩子，问出天真问题时，所露出的、宽容的笑，“小姐，当你的冰箱里，永远有吃不完的食物，当你的账户里，永远有花不完的钱，当你的家人，永远安全快乐时，你为什么……还需要那种，会让你，做出‘错误’选择的、危险的‘自由’呢？”
“选择，是痛苦的根源。”他用一种，仿佛在背诵《圣经》的、虔诚的语气，总结道，“而在这里，J.A.R.V.I.S.，为我们，承担了所有的痛苦。”
说完，他礼貌地，对莎拉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他那，被AI规划好的、最优化的晨练。
莎拉站在原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缓缓升起。
新底特律，城市之巅，一座被称为“轴突（The Axon）”的悬浮建筑。
这里，是这座城市的“大脑”。
托尼·斯塔克，正站在巨大的、环形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他脚下这座，正在完美运行的、钢铁的乌托邦。
他没有穿他的战甲。他只穿着一身，昂贵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的武圣，替天行道 手工定制的西装。他的胸口，那个曾经代表着“死亡倒计时”的方舟反应堆，如今，正散发着柔和的、如同平静湖面般的蓝光。
维克多·沈，为他，治愈了“心”。 而他，则试图，用同样的方式，去治愈，一整座“城市”。
“完美，不是吗？”托尼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最得意作品时，所特有的、满足的陶醉，“看看它，里德。没有犯罪，没有污染，没有贫穷。每一个齿轮，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以最高效的方式，运转着。这，才是文明，该有的样子。”
里德·理查兹，正坐在一张悬浮的、符合人体工学的工作椅上。他面前，是数百个，由J.A.R.V.I.S. 2.0实时反馈回来的、关于城市运行的、庞大的数据流。
他的脸上，也带着一种，相似的、但更深邃的、属于科学家的迷恋。
“是的，托尼。它的确……很美。”里德的声音，如同在吟诵一首宇宙的诗篇，“这是一种……数学之美。我们，剔除了所有，不可控的、混乱的、属于‘人性’的‘随机变量’。我们，将一座拥有三百万人口的城市，变成了一个，可以被精确计算、可以被完美预测的、巨大的、确定性的‘方程式’。”
“我们，在这里，实现了，维克多……一首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托尼端起一杯，由机器人送来的、温度精确到0.1度的咖啡，“他想用一个宏大的、暴力的‘哲学’，去强行‘格式化’世界。而我们，用的是一种，更温柔、更高效，也更……无法抗拒的方式。”
他指向了，下方那些，脸上带着幸福微笑的市民。
“我们，没有剥夺他们的‘快乐’。恰恰相反，我们，给予了他们，前所未有的、持续的、稳定的‘快乐’。”
就在这时，莎拉·陈，在一位同样面带标准微笑的接待员的带领下，走进了这间“神之办公室”。
“斯塔克先生，理查兹博士。”莎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职业的平静，“感谢你们，接受我的采访。”
“欢迎来到未来，陈小姐。”托尼转过身，对她露出了一个，属于花花公子托尼·斯塔克的、招牌式的、迷人的微笑。
“我想知道，”莎拉开门见山，“你们，是如何，做到的？是如何，让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自由’，来换取这份，被精心设计好的‘幸福’？”
托尼和里德，对视了一眼。
然后，里德，轻轻地，在空气中，滑动了一下手指。
一个全息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如同神经元般的、微小的芯片模型，出现在了莎拉的面前。
“我们称之为，‘极乐芯片（Elysium Chip）’。”里德用他那充满了科学魅力的、温和的声音，解释道，“它，是我们这个乌托邦的、基石。”
“它，不是一种‘控制器’，陈小姐。它，是一个‘优化器’。”
“它能实时监测每一个市民的，生理和心理数据。当它，检测到，诸如‘愤怒’、‘恐惧’、‘嫉妒’这些，会降低社会整体运行效率的、破坏性的‘负面情绪’时，它不会去‘压制’它们。”
“它，会用一种，极其微弱的、生物电的信号，去刺激大脑的奖励中枢。它，会将那些‘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转化’成，更具建设性的、积极的情感。”
“比如，”他举例道，“一个工人的‘工作压力’，会被转化成，一种，对手头任务的、高度的‘专注感’。一个失恋者的‘悲伤’，会被转化成，一种，对‘自我提升’的、平静的渴望。一个穷人的‘嫉妒’，则会被转化成，一种，对社区整体繁荣的、集体的‘荣誉感’。”
“我们，没有消灭人性。我们只是，将那些，在进化过程中，早己不合时宜的、野蛮的、原始的‘部分’，进行了一次……温柔的、必要的‘软件升级’。”
莎拉，听得，不寒而栗。
这，比任何形式的暴力洗脑，都更加可怕。
因为它，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你的牢笼。它让你，真诚地相信，那些，被精心修剪过的、虚假的幸福，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人生。
“所以……”莎拉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就是你们的‘天道’？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错误，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选择’的，完美的、钢铁的乌托邦？”
“不完美，才是痛苦的根源，陈小姐。”托尼·斯塔克，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救世主般的、绝对的自信与真诚，“而我，托尼·斯塔克，这一生，都在，与‘不完美’，战斗。”
“我，将给予他们，一个，完美的世界。”
“无论，他们，是否，理解。”
最后的镜头，回到正义大厅。
蝙蝠侠，正通过一个，伪装成清洁机器人的、小小的间谍探头，看完了整场采访的首播。
他看着托尼·斯塔克那张，充满了“善意”与“傲慢”的脸。 他看着里德·理查兹那张，充满了“智慧”与“冷漠”的脸。
他看着新底特律，那座，正在完美运行的、充满了幸福微笑的……巨大的、露天的坟墓。
他知道，一个新的“敌人”，己经诞生了。
这个敌人，比小丑，更难对付。因为，他，披着“善良”的外衣。 这个敌人，比维克多·沈，更具诱惑力。因为，他，承诺的，不是一个遥远的“哲学”，而是一个，触手可及的“天堂”。
蝙蝠侠，关掉了首播。
他，在那张巨大的、代表着全球威胁的战术地图上，将“新底特律”这个坐标点，标记成了，与“混沌军团”和“深渊回响”，同等级的、最高优先级的……红色。
然后，他，在那一行，鲜红的坐标点旁边，用他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笔迹，缓缓地，写下了，这个，全新的、比任何超级恶棍，都更危险的、敌人的名字。
“天道（The Way of He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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