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3。
如果说，地狱，有颜色的话，那，一定是，这种，令人窒息的铅灰色。
它，是，天空的颜色。一片，被，永恒的、厚重的云层，所覆盖的、看不见一丝阳光的、巨大的顶盖。云层之下，是，永不停歇的、冰冷的、带着工业酸味的雨水。那雨水，不是，清澈的。它，是，浑浊的，仿佛，是，这片天空，流下的、肮脏的眼泪。
它，是，建筑的颜色。蝙蝠侠，站在一座，早己生锈的、不知名英雄的雕像的头顶。那雕像，本应，是青铜的，但，现在，只剩下，被酸雨，腐蚀得，千疮百孔的、黑灰色的轮廓。他，俯瞰着这座，名为“大都会”的城市。但，这里，没有，高耸入云的、充满了未来感的摩天大楼。没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莱克斯集团的标志。
只有，一栋栋，如同巨大墓碑般的、苏维埃式的水泥建筑。它们，沉默地，排列着，构成了，这座城市，那，单调而压抑的天际线。它们的墙体，因为，常年的酸雨侵蚀，而，剥落出，大块大块的、如同皮肤病般的斑驳。窗户，大多，都用，木板，或，生锈的铁皮，钉死了。仿佛，里面的居民，在，主动地，拒绝，外面那，本就，不存在的“光”。
它，也是，人心的颜色。街道上，空空荡荡。偶尔，有几个，衣衫褴褛的行人，像，幽灵一样，贴着墙根，低着头，匆匆走过。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快乐。只有，一种，比死亡，更令人心悸的……麻木。仿佛，他们的灵魂，也，被，这片，铅灰色的天空，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而在这座，巨大的、灰色的坟墓的、每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上，都，用，最潦草的、充满了“怨恨”的笔迹，反复地，书写着，同一句话。
一句，如同，这个世界“圣经”般的祷文。
一句，向，某个，早己沉默的“上帝”，所发出的、永恒的质问。
“……为什么，不是我？”
“……阿尔弗雷德，”蝙蝠侠，对着他那，经过了“夜翼号”系统转接的、依旧能，与地球3的、简陋的无线电网络，进行通讯的频道，轻声说道，“……这里的‘熵’，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它的终点。”
“我明白，布鲁斯老爷。”管家的声音，穿过，维克多·沈所设定的、宇宙的壁垒，传来。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您，和您的新‘同事’们，是那里，唯一的‘负熵’。但，请务必，小心。一个，正在，积极走向死亡的有机体，会，本能地，排斥，任何，试图，阻止它腐烂的‘抗生素’。”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如同，野兽在互相啃食骨头的、沉闷的喧嚣，从，远处的“配给中心”，传来。
那里，是，这个世界的“政府”，每周一次，向市民，发放，那，少得可怜的、由，营养膏和合成饼干构成的“救济粮”的地方。
而今天，因为，一场，无法被预测的“运输系统故障”（实际上，只是，因为，开车的司机，在，一个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红灯前，突然，觉得，活着太没劲了，而，选择，将车，连同自己，一起，开进了，那条，同样是铅灰色的、冰冷的河里），今天的“配给”，比平时，晚了三个小时。
而这，三个小时的“延迟”。
就足以，点燃，这个，早己，浸透了“绝望”的火药桶。
一场，暴乱，开始了。
那不是一场，充满了“激情”的暴乱。
那，更像，一场，缓慢的、 令人难以忍受的、充满了“怨恨”的内耗。
数百名，面黄肌瘦的市民，聚集在，配给中心的门前。他们，没有，高喊任何口号。他们，没有，冲击，那，由几个，同样，面无表情的警察，所组成的、脆弱的防线。
他们，只是，在，互相，攻击。
一个男人，因为，他旁边的女人，比他，离门口，更近了半步，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倒在地。然后，用脚，狠狠地，踩着她的手。他，不是，为了，抢那个位置。他，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别人，比他，多拥有，那，半步的“优势”。
一个母亲，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抢到，一块，掉在地上的、沾满了泥水的合成饼干，就，用指甲，划破了，另一个母亲的脸。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母亲的、保护欲的疯狂。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过的麻木。仿佛，在她的世界里，“伤害他人”，己经，和“呼吸”一样，成了一种，维持生存的、必要的本能。
他们，不是，为了，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们，不是，为了，反抗，任何不公的制度。
他们，只是，出于一种，最原始的、最黑暗的本能——如果，我，注定，要，活在这个地狱里。那么，你们，所有的人，都，必须，陪我一起，下沉。
“够了！”
一声，充满了“意志”与“秩序”的怒吼，从天而降。
一道，翠绿色的、充满了希望光芒的“流星”，划破了，这片，铅灰色的天空。
哈尔·乔丹，绿灯侠，到了。
他，无法，再忍受。他，用他的戒指，瞬间，构筑出了一面，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上帝之手般的绿色盾牌，强行地，将那些，正在，互相撕咬的、可悲的人群，分离开来。
紧接着，一道，红色的闪电，以一种，超越了人类视觉极限的速度，冲进了人群。
巴里·艾伦，闪电侠，开始了他那，最高效的“救援”。他，将那些，己经受伤，或者，即将被踩踏的、脆弱的个体，从混乱的中心，一个，一个地，抱出来，以神速，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区域。
而在他们的上方，金色的“真理”，静静地，悬浮着。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观察者”，用她那，绝对理性的眼眸，分析着，下方，这，充满了“人性之恶”的、混乱的样本。
在更远处的阴影里，蝙蝠侠，像一个，幽灵，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是正义联盟。
他们，是“希望”本身。
他们，降临到了，这座，早己，对“希望”，彻底过敏的城市。
迎接他们的，不是感谢。
是，一种，更深邃的、混合了“恐惧”与“憎恨”的……沉默。
当巴里·艾伦，将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从，即将被推倒的人群中，救出来，放到她母亲身边时。
那个母亲，没有，说一句“谢谢”。
她，只是，用一种，看着“瘟疫”的眼神，看着巴里。然后，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孩子，和这个，穿着红色紧身衣的“怪物”之间。仿佛，巴里的“速度”，是一种，比踩踏，更可怕的、会传染的病毒。
“……你，”那个母亲，用颤抖的、充满了恨意的声音，低声地，对他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你，是不是，也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像，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一样？”
巴里，愣住了。他，那颗，比任何计算机，都转得更快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他，可以，在一瞬间，计算出，一颗子弹的弹道。但他，无法，在一瞬间，理解，这句，比任何子弹，都更伤人的质问。
而在另一边，哈尔·乔丹，也，遇到了，他，成为绿灯侠以来，最大的危机。
他，那面，由“意志”构筑的、坚不可摧的盾牌，正在，闪烁。
不是，因为，受到了任何攻击。
而是因为，他，自己的“意志”，正在，被，下方，那，成百上千道，充满了“怨恨”的目光，所侵蚀。
那些目光，在，无声地，向他，提出，同一个，问题。
“……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飞在天上，散发着，那，该死的、令人作呕的‘光’？” “……凭什么，你，可以，用你的‘意志’，来，强行地，分开我们？” “……凭什么，我们，要，接受，你这种，自上而下的、傲慢的‘拯救’？”
“……为什么，那个，被选中的人，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
哈尔，感觉，自己的“绿光”，在这片，巨大的、充满了“负能量”的、精神的沼泽里，正在，一点一点地，被，稀释，被，中和。他，第一次，发现，他的“意志”，是需要“支点”的。而这个世界，连一粒，可以，让他，去支撑起“希望”的、小小的沙砾，都，不存在。
“……逻辑分析完毕。”
“真理”，那，冰冷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
“……该区域的，人类个体，其集体潜意识，正在，形成一个，负向的‘精神共鸣场’。该共鸣场，正在，对，哈尔·乔丹的‘意志能量’，进行，概念层面的‘反向对冲’。”
“……同时，巴里·艾伦的‘高速救援’行为，正在，加剧，当地居民的‘被剥夺感’和‘不公平感’。根据我的模型推演，我们的‘干预’，非但，没有，降低，这场暴乱的‘熵值’。反而，使其，内部的‘混乱度’，在，精神层面上，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
“……结论：我们，是，问题的一部分。”
蝙蝠侠，终于，下达了，他，最不想，下达的指令。
“……撤退。”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联盟，以一种，比他们到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他们，留下了一地，狼藉。和，一群，在短暂的“神迹”降临之后，脸上，露出了，更加，麻木和绝望的表情的……凡人。
在，正义联盟，于这个世界，临时建立的、位于地下水道深处的“前哨站”里。
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我不明白！”哈尔，将他的能量戒指，狠狠地，砸在，一张，由蝙蝠侠，用废旧金属，临时搭建的桌子上，“我，不，明，白！”
“我们，是，好人！我们，在，做好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们？！”
“因为，”蝙蝠侠，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那张，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比这个世界的夜，更黑，更沉，“……因为，在这个世界，‘好’，本身，就是一种，最刺眼的‘罪’。”
“你，给了，一个，快要渴死的人，一杯水。他，不会，感谢你。他，只会，恨你。恨你，为什么，你，有水，而他，没有。”
“你，给了，一个，身处地狱的人，一丝，天堂的光。他，不会，向往天堂。他，只会，想，把你也，一起，拖进地狱。”
“在这里，”蝙蝠侠，看着他，那支，第一次，尝到了“失败”滋味的、年轻的联盟，“我们的敌人，不是，任何一个罪犯，不是，任何一个暴君。”
“我们的敌人，是，‘绝望’本身。”
“一种，己经，渗透到，这个世界，每一个原子，每一个灵魂里的、如同‘背景辐射’般的、永恒的绝望。”
“而我们，无法，用拳头，去，打败一种‘情绪’。”
最后的镜头，回到，那间，纯白的“观察室”。
维克多·沈，看着屏幕上，那，充满了挫败与迷茫的“正义联盟”，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平静的微笑。
他，缓缓地，转向，他身边，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金色的“囚徒”。
“看，卡尔。”
维克多的声音，如同，一个，最耐心的老师，在，为他，最愚笨的学生，讲解，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这就是，你的‘人道’。”
“你，将‘自由意志’，给予一群，早己，不懂得如何‘自由’的人。”
“你，将‘希望’，这颗，最甜美，也最，致命的‘毒药’，喂给，一个，早己，对‘痛苦’，彻底，上瘾的病人。”
“这，不是拯救。”
“这，是，最残忍的……”
“……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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