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前的空地上，绳子拉得像蜘蛛网，上面挂满了照片和纸条。风一吹，纸片哗啦作响，像谁在低声讲故事。文学社的两个女生正踮着脚挂最后一张画——是幼儿园孩子们集体画的《我的一天》，蜡笔涂得乱七八糟，却能一眼看出哪个是哭脸，哪个是傻笑。
“快看这个！”赵鹏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里是他上周拍的视频：陈默妈妈给流浪汉递饺子，老人接过时手在抖，眼泪掉在饺子上，她赶紧递纸巾，说“烫嘴呢，慢点吃”。视频下面被人画了个胖乎乎的太阳，旁边写着“暖”。
凌夜蹲在地上整理纸条，指尖划过一张泛黄的便签，是菜市场王婶写的：“上次跟李叔吵架，他转天偷偷给我摊位摆了袋新摘的辣椒，这老东西。”字迹歪歪扭扭，末尾画了个龇牙的笑脸。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故事。”石磊背着画板过来，他今天没戴帽子，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晃，“这是咱们社区的‘情绪密码’，每个字都带着劲儿呢。”他打开画板，里面是张新画：钟楼顶上的月光，正落在旋转木马的栏杆上，光斑里站着个模糊的小男孩身影。
展会刚开始，就围了不少人。卖花阿姨捧着向日葵，把花插进空奶粉罐里当装饰；开电动车的大叔带着女儿，女孩抱着音乐盒，里面的歌声轻轻飘出来：“别怕，有光……”连校医院的护士都来了，手里捏着张纸条，犹豫半天，还是贴了上去：“昨天有个病人出院，说以后要每天给老婆做早饭，我偷偷哭了。”
没人组织，却像有股无形的力在推着大家。有人蹲在地上看纸条，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有人对着照片抹眼泪，旁边立刻有人递纸巾，俩人不认识，却聊起了自家的烦心事。空气里飘着洗衣粉的香味、油条的热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晒过的被子，暖烘烘的，带着点生活的褶皱。
上午十点，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路口。周先生从车上下来，还是穿西装，皮鞋擦得能照见人，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手里举着银灰色的仪器，探头探脑地往人群里扫。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周先生走到凌夜身边，目光扫过那些纸条，眉头皱了皱，“凌先生，您应该明白，这些无意义的情绪宣泄，只会让社区更混乱。”他指了指仪器屏幕，上面跳动着绿色的波浪线，“您看，现在的情绪波动值己经超标了，很容易引发冲突。”
凌夜没说话，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正对着张照片笑，照片里是个穿校服的姑娘，旁边写着“孙女考上大学啦”。她摸了摸照片，嘴里念叨着“这丫头，从小就倔，跟她爷爷一个样”。
“您觉得她现在的情绪，是‘混乱’吗？”凌夜问。
周先生刚要开口，仪器突然“嘀嘀”响了两声。白大褂赶紧调整旋钮，解释说：“是……是强烈的喜悦情绪，属于‘不稳定因素’。”
“不稳定？”老太太听见了，转过身，手里还攥着个布包，“小伙子，我给你看个东西。”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奖状，“这是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得的，他说干活累了，看看这个就有劲儿。情绪这东西，哪能像水龙头似的说关就关？”
周先生的脸色有点僵，刚要再说什么，人群里突然吵了起来。是王婶和李叔，俩人正对着张纸条争得脸红脖子粗——那是李叔写的“王婶的饺子馅儿放多了盐，齁死个人”，王婶叉着腰：“你上次还吃了三大碗！”
白大褂的仪器瞬间飙红，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周先生皱紧眉头：“您看，我说什么来着？”
可下一秒，王婶突然笑了，从篮子里掏出个苹果塞给李叔：“给，甜的，堵上你的嘴。”李叔接过来，嘟囔着“算你识相”，嘴角却咧到了耳根。仪器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屏幕闪了两下，黑了。
“这破玩意儿，还没我们吵架结实。”王婶啐了一口，周围的人都笑了，笑声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把周先生的脸色都笑白了。
文学社女生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本笔记本：“周先生，您看这个。”里面是石磊画的漫画：一个穿西装的人，手里举着仪器，却对着地上的蚂蚁笑出了声。旁边写着：“再精密的机器，也算不出心跳的温度。”
周先生盯着漫画，手指无意识地着西装袖口。凌夜注意到，他的袖口磨破了个小口，不像平时那么一丝不苟。
这时，开电动车的大叔推着女儿过来，女孩的音乐盒还在响。她指着周先生，轻声说：“叔叔，你好像不开心。我以前也总不开心，后来我爸带我校运会，看他们跑接力赛，虽然有人掉棒了，可大家还是喊加油，我就笑了。”
周先生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身后的白大褂想关掉音乐盒，却被他拦住了。
展会快结束时，石磊突然爬上一张桌子，举起画板：“我给大家画张合影吧！都笑一个，要露牙的那种！”
人群立刻挤成一团，王婶拽着李叔的胳膊，卖花阿姨把向日葵举到头顶，老太太抱着孙女的照片，周先生站在最边上，犹豫了一下，居然也往后退了半步，让自己的影子融进人群里。
凌夜站在桌子旁，看着石磊笔下的画面：歪歪扭扭的人影，每个人头顶都飘着个小太阳，连周先生的头顶都有一个，只是画得有点小，像颗没长大的星星。
风又吹过，绳子上的纸条哗哗响，像在唱一首没词的歌。周先生悄悄转身，带着白大褂离开了，没人注意到，他手里的仪器屏幕上，最后定格的不是绿色的波动线，是一个小小的笑脸。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赵鹏突然喊：“快看！仪器忘在地上了！”
凌夜捡起来，发现屏幕亮了，上面显示着一行字，像是系统故障乱码，又像谁偷偷输进去的：“笑声……比参数好听。”
他把仪器塞进兜里，抬头时，看到石磊的画己经快完成了。画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西叶草，被阳光照得发亮。
会吐槽的白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W7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