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滑梯旁，往常这个点该像炸开的爆米花——孩子们尖叫着从上面滑下来，摔在软垫上咯咯笑，老师扯着嗓子喊“慢点跑”，连空气里都飘着奶糖味的热闹。可今天怪得很，滑梯孤零零地架在那儿，底下的软垫空着，几个孩子蹲在旁边玩积木，手指头动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像按了暂停键的动画片。
张老师心里发毛。她刚从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攥着早上烤的小饼干——平时这玩意儿一拿出来，孩子们能跟小蜜蜂似的围上来，今天递到最皮的壮壮手里，那小子居然只是木愣愣地接过去，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没笑，也没说“谢谢”。
“壮壮，不好吃吗？”张老师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壮壮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声音平得像块板：“好吃。”
这回答还不如说不好吃呢。张老师瞅着其他孩子，玩沙子的两个小姑娘头都没抬，平时她们总爱比谁堆的城堡高，今天各扒拉各的，连沙子溅到对方身上都没反应。最不对劲的是小雅，这丫头昨天还因为画不出彩虹哭鼻子，今天眼眶红红的，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盯着天空发呆，嘴里念念有词：“不难过，不难过……”
像是有谁在她们脑子里装了个开关，把“笑”和“闹”都关掉了。
张老师掏出手机想给园长打电话，屏幕刚亮起，就见凌夜和石磊匆匆跑进来。凌夜手里的星星摆件亮得发慌，贴着裤袋都能感觉到烫。
“张老师，孩子们怎么了？”凌夜的声音带着急。早上路过社区群，有人发了条消息：“幼儿园今天静得吓人，是不是出啥事了？”
石磊没说话，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探测器，在滑梯周围扫了一圈。探测器在靠近墙角通风口时，突然“滴滴”叫了起来，绿灯变成了刺眼的红。他搬来个小板凳踩上去，扒开通风口的格栅，果然看到里面卡着个指甲盖大的黑疙瘩，表面有细缝，正往外冒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雾气。
“是这玩意儿搞的鬼。”石磊用镊子把黑疙瘩夹出来，举到阳光下，“笑感屏蔽器，情绪管理局的破烂玩意儿，能干扰大脑分泌快乐激素。”
凌夜凑过去看，星星摆件的光映在黑疙瘩上，那东西突然“滋”地响了一声，冒出股青烟，蓝色雾气瞬间散了。几乎是同时，蹲在积木堆旁的壮壮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原来他把积木塞到鼻孔前假装胡子，自己瞅着影子乐了。
“哈哈！壮壮是老爷爷！”玩沙子的小姑娘们突然互相指着笑，刚才憋回去的话像开了闸的水，“你的城堡塌啦！”“你的才塌了呢！”
小雅哇地哭了出来，不是刚才那种发呆式的红眼眶，是带着委屈的放声大哭：“我想画彩虹，可是我不会画！”
张老师赶紧递纸巾，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看着凌夜手里的星星摆件，又瞅了瞅石磊捏着的黑疙瘩，突然明白过来：“是前两天来的那几个穿白大褂的？说要给孩子们做‘情绪健康检查’，原来是安这东西！”
凌夜没接话，他口袋里的晶体突然发烫，浮现出模糊的画面——菜市场方向，两股黑气正拧在一起，越缠越粗。
“出事了，去菜市场！”
菜市场的争吵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王婶的菜摊前围了一圈人，她手里攥着个空塑料袋，脸涨得像熟透的番茄：“姓李的你摸着良心说！我昨天是不是多给了你一把葱？今天买你两斤鸡蛋，你就敢少我五毛钱的秤？”
卖鸡蛋的李叔脖子梗着，手里的秤砣“啪”地砸在摊子上：“少五毛怎么了？你前天给我称的青菜，底下藏着半根烂的！我跟你计较了吗？”
“你血口喷人！”王婶抓起旁边的空篮子就要扔，被周围的人死死拉住。
凌夜挤进去时，正看见陈默举着那瓶平安水，急得满头汗：“婶子，叔，有话好好说，先喝口水！”可平时灵验的平安水，今天洒出去的金光刚碰到两人脚边，就被一股黑气卷着散了。
“不对劲。”凌夜拽了拽石磊的胳膊。两人顺着王婶和李叔脚边的黑气往源头看，那黑气像两条细蛇，贴着地面往街角游，尽头是辆白色面包车，车身上印着“同城快递”，可车窗贴着深色膜，连驾驶座上有没有人都看不清。
“是情绪放大器。”石磊眯起眼，“比屏蔽器阴毒，专门挑有小矛盾的人下手，把那点火气放大十倍百倍。”
他刚说完，李叔突然挣开人群，指着王婶的鼻子骂：“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嫉妒我家鸡蛋好卖！”王婶也红着眼回骂：“你个老抠门！一辈子发不了财！”周围的人劝着劝着，居然也吵了起来，有人说“王婶平时是爱占小便宜”，有人怼“李叔的秤确实不准过”，好好的菜市场，眨眼间成了吵架擂台。
凌夜摸出晶体，贴在手心。晶体里的画面突然清晰了——面包车里，有人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两条红线，线的末端连着王婶和李叔的头像，旁边标着“愤怒值89%”“愤怒值91%”。屏幕后面的人冷笑了一声，伸手把旋钮又拧了半圈。
“不能再让他们吵下去了。”凌夜压低声音，“这火气再涨，就得动手了。”
石磊突然扯着嗓子喊：“王婶！你昨天是不是帮李叔收了摊子？他去给孙子开家长会，还是你替他看的摊！”
这话像盆冷水，王婶愣了愣，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
陈默也赶紧接话：“李叔！上周我妈买你鸡蛋，你多给了两个，说‘给孩子补营养’，还记不记得？”
李叔的脖子慢慢不梗了，手松开了攥着的秤砣。周围吵架的人也停了嘴，有人嘀咕：“对啊，王婶上次还帮张奶奶抬菜呢。”“李叔前阵子还给流浪猫搭了窝。”
脚边的黑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王婶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少五毛也没啥。”李叔也挠挠头：“我那鸡蛋确实有点小，下次给你多放一个。”
街角的白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开走了，车后窗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还拿着个仪器。
凌夜看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星星摆件的光慢慢暗了下去，但那股烫意没消。他掏出手机翻社区群，刚刷新就跳出一串新消息：
“刚才在超市，有人因为抢最后一瓶酱油吵起来了，至于吗？”
“我家对门小夫妻，平时好得蜜里调油，刚才居然为谁洗碗摔了盘子！”
“我妈刚才看电视剧，女主角死了她都没哭，以前她看广告都能掉眼泪！”
一条接一条，像雨后冒出来的蘑菇。石磊划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他们不是瞎碰的，是有计划地挑地方——幼儿园、菜市场、超市……都是人多、情绪容易扎堆的地方。”
“制造混乱，再出来当好人。”凌夜捏了捏口袋里的晶体，“他们想让大家觉得，‘你看，没我们管着，你们自己都能吵翻天’。”
夕阳把菜市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婶和李叔又像往常一样聊起了家常，张老师在群里发了张照片，孩子们围着滑梯笑成一团，壮壮正举着饼干给小雅看，像是在哄她。可凌夜知道，这只是开始。那辆白色面包车里藏着的，不只是屏蔽器和放大器，还有一把更阴的刀——让你在不知不觉中丢了情绪，还觉得“这样挺好”。
他抬头看向老城区的方向，钟楼的轮廓在暮色里若隐若现。那里的风好像都带着股凉意，像是在说，真正的麻烦，才刚上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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