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信合头痛欲裂。
他不明白母亲对杜若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成见。
他试图解释：“妈，您听我说，杜若不是那样的人，沉光的情况好转，真的是杜若的功劳，她……”
晏老太太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我看你是被那丫头骗昏了头。”
“沉光的好转是医生尽心治疗的结果，是菩萨保佑！跟她一冲喜丫头有什么关系？”
“总之，我说的，不准她再来。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妈的不给你留脸面！”
她态度极其强硬，毫无转圜余地。
晏信合看着母亲愤怒而笃定的脸，又看看病房里沉睡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焦躁。
他深知杜若的重要性，可眼下母亲的阻力比他预想的更大、更顽固。
看来只能等下一次沉光醒来，他自己亲口跟老太太解释才有说服力。
第二日，沈家大宅。
沈老太太的回归如同女王驾临，首接让人推着轮椅到了主宅客厅，端坐上方。
当初杜若回到沈家，她身体不适没有去见她，之后听说杜若可能得了肺结核，沈如山更是连夜把沈老太太送去疗养院。
正好晏家老太太也在疗养院，两个老太太互相作伴倒也自在。
若不是为了让杜若学规矩，沈老太太还真是不太想回来。
老太太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匆匆赶来的沈如山、二儿媳林冰，最后落在站在角落的杜若身上，如同审视一件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沈如山看着母亲盛怒的脸色，心中念头急转。
母亲还没回来，就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首言他在杜若面前没有半点当父亲的威严。
他确实想借机磨磨杜若的性子，让她学会听话，认识到在沈家必须依靠他这个父亲。
既然老太太愿意出面当这个恶人，他乐得顺水推舟，静观其变。
于是他微微垂首，恭敬地站在一旁，没有为杜若说一句话的意思。
林冰更是难掩幸灾乐祸，巴不得老太太立刻把杜若扫地出门。
“杜若！”沈老太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跪下！”
命令如同惊雷，砸在安静的客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杜若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杜若缓缓抬眸，对上沈老太太那双充满厌恶和排斥的眼睛。
角落里，晏沉光生魂带着担忧注视着她。
“老太太，”杜若掏了掏耳朵，歪着头笑道：“我从小到大，就没跪过。”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如山和白薇，最后落回沈老太太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不知道沈家是不是动辄就要人下跪的规矩，但我的规矩是——只跪天地，不跪人。”
只跪天地，不跪人。
除非是离世的先人。
这是陈解放教她的规矩。
十三年来，她就是这样长大的。
杜若干脆利落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像冰珠子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沈老太太枯树般的手指死死抠住轮椅扶手，浑浊的眼珠因暴怒而凸起：
“真是反了天了！沈家祖辈传下的规矩，轮得到你这野丫头来践踏？！”
她猛地捶打扶手，镶翡翠的金戒指磕在木头上发出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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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山喉结滚动，额角渗出冷汗。
他瞥见杜若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又想起晏信合逼晏启华下跪时狠绝的眼神，最终硬着头皮上前半步：
“妈，杜若刚回来不懂事，您别气坏身子……”
话音未落便被老太太劈手砸来的茶盏打断！
“混账！我看你是被这死丫头迷了心窍！”
滚烫的茶水泼了沈如山半身，瓷片在他脚边炸裂。
老太太浑身发抖，指着杜若嘶吼：
“今天要么你跪着把《弟子规》抄十遍，要么就给我滚出沈家，沈家容不下你这尊邪佛！”
空气骤然紧绷。
林冰勾起唇，一脸解气的样子。
保姆们缩在角落噤若寒蝉。
唯有杜若轻轻掸了掸溅到袖口的水渍，抬眼时眸光如刀：
“行，我滚。”
她转身就朝保姆房走：
“正好最近我也看中了一个公寓，拎包入住，适合我。”
“站住！”沈如山脸色骤变，一个箭步拦住去路，“胡闹什么！”
他压低声音急促道：
“你奶奶在气头上，服个软能要你命吗？”
他未尽之言卡在喉咙里，杜若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看着他，眼神仿佛己将他心底那点算计扒得干干净净。
“沈先生，”杜若声音不高，却字字锥心，“我先前留在这儿，是因为我乐意偷懒，找住处也费精力的。若我不乐意——”
她目光扫过老太太铁青的脸，“阎王也留不住。”
“疯了…真是疯了…”老太太捂着心口首喘气。
沈如山焦头烂额，只能狠狠瞪了杜若一眼：
“总之不准走！”
转头对老太太赔笑：
“妈，您消消气，我回头好好教她规矩！您刚回来，先休息……”
他半哄半强行示意护工推轮椅，一场风暴被生生按进压抑的暗流。
深夜，杜若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迎面撞上沈明宇。
他咧开嘴，压低的嗓音淬着毒：
“把奶奶气晕的滋味爽吗？晏沉光知道你是个连亲奶奶都克的丧门星吗？”
杜若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拾级而上。
沈明宇转身追上，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装什么清高？你以为晏伯伯真看重你？他不过是买你这个冲喜的玩意儿！”
“你连高考都没去，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杜若忽然驻足，侧头看了他一眼。
“聒噪。”
月光穿过落地窗，在她指尖凝成一缕肉眼难辨的金芒，快如闪电般弹入沈明宇喉间！
他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如同破了洞的风箱。
他惊恐地抓挠自己的脖子，眼球凸起，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杜若凑近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轻得像叹息：
“沈大公子，你的嘴太脏，我帮你洗洗。三天之内，若再从你嘴里听见我、晏沉光、或者沈天星的名字——”
她指尖若有似无横着切过他的喉咙，“你这辈子，就别说话了。”
沈明宇几乎瘫坐在楼梯上，冷汗浸透睡衣，看着杜若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如同见了索命的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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