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被暴雨敲打窗棂的声响笼罩。
晏沉光凝视着电脑屏幕上最后两张照片。
一张是崔天宇在东南亚赌场与蛇头碰杯的侧脸。
另一张是晏启华在台球室与崔天宇交谈的画面。
晏沉光眼底凝结的寒冰寸寸龟裂，暴露出熔岩般的震怒。
他抓起车钥匙，黑色外套在走廊掠过一道凛冽的弧光。
晏家位于某高档社区的豪华公寓大门被暴力撞开时，晏启华正端着红酒对窗外的雨幕出神。
“大哥？”
“谁让你生这么大气？”
晏启华有些茫然无措地站起身，看着眼神冰寒的晏沉光。
他对这个大哥，又是敬又是怕。
只是他很少看见晏沉光发火。
……最近频率有点高。
几乎都是为了杜若那个女人。
晏启华眼神闪烁，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
玻璃碎裂的锐响炸开，晏沉光将平板狠狠掼在他脚下，屏幕蛛网裂痕中，崔天宇身旁那人胳膊上的蛇纹刺青狰狞毕现。
“我要听你的解释！”
晏沉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裹着雷霆砸在晏启华耳膜上：
“雇东南亚的人贩子接近杜若，晏启华，你疯了吗？！”
晏启华瞳孔骤缩，红酒泼脏了意大利手工西装前襟，却强扯出玩世不恭的笑：
“哥，为了那个招摇撞骗的女神棍，你查我？”
“女神棍？”
晏沉光一步踏前，皮鞋碾过碎裂的屏幕，残片刮擦大理石发出刺耳噪音：
“她是能把你哥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他猛地揪住晏启华的衣领，几乎将人提离地面，字字淬毒：
“你怎么敢这样对她？你居然会去找当年差点把你剁碎了献祭的同一类人贩子？”
晏启华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十岁那年被铁链锁在矿洞里的腥臭记忆洪水般淹来。
眉心的新月形疤痕顿时传来剧痛。
他触电般挣开晏沉光的手，踉跄后退撞上酒柜，名贵洋酒瓶叮当乱滚：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提这个干什么？！”
“为什么不能提？”
晏沉光逼视他痉挛的脸，眼底翻涌着痛心疾首的暴怒：
“你那年才十岁，被人救出来时，浑身没一块好皮，是警察在派出所门口发现了你，才捡回你半条命！”
他指着地上崔天宇的赌场照片，指尖因愤怒而颤抖：
“现在你却和同样的一群杂碎做交易，让他们用去坑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孩？晏启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晏启华像被烙铁烫到般嘶吼起来，眼底爬上癫狂的血丝：
“你什么都不懂！我这条命是天星捡回来的，没有她我早烂在矿洞里了！”
“我只不过想帮天星夺回她该有的一切！”
空气骤然死寂。
晏沉光怔在原地，仿佛听见最荒诞的鬼话：“沈天星？她那时候才七岁！”
“就是七岁的天星救了我！”
晏启华眼底满是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像守护着至高无上的信仰：
“是她趁着绑匪换班，撬了矿洞里地牢的锁，硬是拖着我走了三里地……”
他眼神涣散在虚空，仿佛又看见漆黑的夜里在小女孩后背上方看到的，视野中晃动的微弱星光。
“她把我藏在垃圾站，天亮才跑去喊警察，是她给了我第二条命！”
闻言，晏沉光微微眯起了眼。
当年警方报告写得清清楚楚：
那年的某个清晨，伤痕累累陷入昏迷的晏启华被警方发现于派出所门口，身边没有任何其他人。
当时才七岁的沈天星，明明还在京城沈家大宅舒舒服服当着大小姐。
她什么时候去过那个矿洞？
且不说她是怎么找到晏启华被藏匿的矿洞的。
那个碰破一点油皮都要发脾气大哭的娇生惯养的女孩，会去矿洞里救晏启华？
滑天下之大稽！
晏启华这个蠢货居然深信不疑？
晏沉光深呼吸了几次，凝视着梗着脖子与他对峙的晏启华，猛地攥紧拳头：
“这件事是沈天星亲口告诉你的？”
“没错，但是她求我不要声张。”
晏启华露出一种混合着神秘与偏执的微笑：
“沈家怕绑匪报复，逼她发誓永远守住秘密。”
“只有我知道她为我冒过多大的险！”
“现在你明白了吗？就因为我小时候被拐卖过，也因为天星不顾一切救了我。”
他猛地指向窗外沈家方向，声音拔高到尖锐：
“所以为了天星，我什么都愿意做，杜若算什么东西？也配抢天星的姻缘？！”
惊雷炸响窗棂，白光劈亮晏启华扭曲的面容。
晏沉光看着弟弟眼中失去理智的狂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爬。
沈天星好大的本事，可以把谎话编这么圆，让晏启华为她做一切脏活。
回想起那个在他眼前长大的总是面带甜美笑容的女孩，晏沉光心中警惕提升到了最高层。
“沈天星说她救了你……”
晏沉光冷冷笑着，声音沉入冰渊，每个字都淬着锋利的质疑：
“一个七岁女孩，怎么撬开人贩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矿洞中的钢锁？”
“她怎么带着血肉模糊的你逃出看守森严的据点？”
他逼近一步，压迫感如乌云压城：
“你在矿洞里亲眼看见她撬锁了？亲耳听见沈家人逼着她发誓保密了？”
“七岁的沈天星，连养条狗都要沈明宇抱着，她能拖得动你走几里地？”
晏启华张了张嘴，却像离水的鱼发不出声音。
那个夜晚，那个救他的小女孩，一路吭哧吭哧拖着他走，一首没有说话。
昏昏沉沉的他也没有力气说话。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回京后沈天星哭泣着讲述冒险时颤抖的肩膀，只有她反复哀求“启华哥别说出去”的泪眼……
而且她有启明山人的信物！
不可能错的。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个暗夜中只剩混沌的色块。
“我答应过天星……死也不能说！”
他猛地抱头蹲下，指甲抠进发缝，仿佛要抓住脑中即将崩塌的幻象。
这个蠢货。
晏沉光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他所有怒火凝成冰冷的钢针：“沈天星那个所谓救命之恩，我会亲手撕开给你看。”
他抓起地上屏幕碎裂的平板，残破影像里崔天宇的笑脸如恶鬼：
“至于现在，你给我立刻切断和崔天宇的联系。”
“再敢对杜若用这种下作手段，我不介意让沈天星全都加倍尝试一遍。”
“我会把你视若珍宝的沈天星，送去给最杀人不眨眼的毒贩！”
摔门声响彻走廊。
晏启华瘫坐在满地狼藉中，红酒像血淌过他颤抖的手指。
“我没错！天星救了我，她那么小，却敢把我从人贩子的矿洞里救出去。”
“你是我亲哥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男人喃喃自语，仿佛在为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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