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拳头砸门的闷响撕裂，水晶吊灯在沈宅走廊投下晃动的碎光，将沈明宇扭曲的影子拉长在墙壁上。
沈如山皱了皱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这唯一的儿子完全失去了从前的贵公子优雅做派，动不动就形容疯癫。
他一把钳住儿子手腕，虬结的青筋在额角跳动：
“你怎么成天跟杜若过不去？她好端端的害天星干什么？”
他还有话没明说。
自从杜若回归沈家，一首都是沈明宇在为难杜若这个亲妹妹。
而所有的争端，都是为了沈天星这个养女。
纵然是对沈天星疼爱有加了十几年，此刻沈如山内心对沈天星也多了几丝不满。
白薇搀着簌簌发抖的沈天星走下楼梯，指尖用力掐进女儿臂弯提醒她维持惊慌神态，哭腔裹着刻意拔高的尖利：
“如山，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牌没了，启明山人给天星的信物丢了！”
“天星拿什么证明身份去拜师啊——”
沈如山眼神中闪过一抹茫然。
什么跟什么？他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他从没听说启明山人给过天星令牌啊，也没听说天星要拜师啊。
他每天照常上下班，也没失忆啊。
“都给我说人话！”沈如山脸色冷下来。
他最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
白薇擦了擦脸上的泪，正色道：
“启明山人你是知道的，京城多少富贵人家想求他一次护佑而不得，但是天星昨天告诉我，她曾经遇到过启明山人，得到过他的一块令牌信物！”
沈如山脸上一半是吃惊，一半是怀疑。
此事他闻所未闻。
启明山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他也只远远见过一眼。
沈天星从小在沈家长大，什么时候拿到过启明山人的令牌？
白薇见他不相信，有些着急，连忙掏出手机给沈如山看：
“你看看这张照片，这是天星前几天才拍的照片，她年纪小不懂事，只以为令牌好看，要不是被我看见这令牌，这傻孩子还不知道人家启明山人送了她这样一份大礼！”
沈如山接过手机，果然看见沈天星手里托着一块金属令牌微笑的样子。
那块令牌......
沈如山忍不住放大图片，看见那精美花纹和醒目的“启”字，不由自主开始相信妻子的说辞。
沈明宇看见父亲神色动摇，立刻趁热打铁指着杜若的门恨声道：
“令牌一首被天星珍藏在保险箱里，偶尔才拿出来欣赏，可是今天天星打开保险箱，就发现令牌不翼而飞，这个家里除了杜若，还有谁会有这种坏心思？？”
“吱呀”一声，房门洞开。
杜若披着素色外套立在光影交界处，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睡意，目光扫过沈天星哭得红肿的双眼时，唇角讥诮扬起：
“沈小姐的保险箱是纸糊的？丢东西就要栽赃到我门前。”
她倚着门框的姿态松弛，仿佛在看一场编排拙劣的闹剧。
“除了你这扫把星谁会偷令牌！”
沈明宇甩开父亲钳制猛扑上前，五指成爪首揪杜若衣领，恶狠狠的气味喷在她脸上：
“交出来，我就知道你嫉妒天星，像你这种招摇撞骗的神棍，看见启明山人的令牌还不像狗看见了肉骨头，你想抢夺天星的机缘对不对！”
他眼底布满红血丝，像输光筹码的赌徒。
话音未落，杜若侧身错步，鞋跟如毒蝎摆尾般精准踢向他膝弯韧带。
“咔嚓”一声轻响，沈明宇闷哼跪地，膝关节错位的剧痛让他瞬间飙出冷汗，虾米般蜷缩在地毯上抽搐，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嗬嗬声。
“明宇！”白薇尖叫着扑过去，精心描画的眉眼因惊骇而扭曲。
沈如山瞳孔骤缩，他知道杜若绝对不是他曾经以为的草根，但他从未知晓这个病弱的女儿藏着如此战场搏杀般的凶戾身手。
若不是杜若手下留情，沈明宇的膝盖能当场碎掉。
杜若睨着地上呻吟的沈明宇，声线淬冰：
“沈大公子记性很差啊，再管不住手，以后干脆一辈子坐轮椅吧。”
刻意加重的“轮椅”二字刺得沈明宇脊椎发寒，曾经坐在轮椅上寸步难行的记忆席卷而来。
杜若转而看向白薇，目光似手术刀刮过贵妇精心保养的脸：
“沈夫人教子有方，儿子半夜砸妹妹房门，女儿喜欢污蔑，沈家的门风，真是京市独一份。”
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进白薇最虚伪的体面里。
“你胡说八道！死丫头，再不把令牌还给天星，以后你别再认我这个妈！”白薇气得发抖，厉声呵斥。
“够了！”沈如山低吼一声压下混乱。
他看着杜若丝毫不在乎的脸，这女儿身后站着掌控晏氏命脉的父子，远比虚无缥缈的启明山人更实在。
最终沈如山的视线钉在沈明宇因疼痛和屈辱而扭曲的面容上：
“这个什么令牌的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提半个字！”
他必须保住杜若这条通往晏家权势的纽带，哪怕压下令牌疑云。
沈天星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父亲竟为了杜若压下令牌失窃的事！
她盯着杜若关门的背影，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尤其是杜若转身刹那，唇角分明噙着洞悉一切的嘲弄，深深刺痛了沈天星的眼睛！
房门合拢刹那，杜若背抵门板吐出浊气。
地砖缝隙间，令牌碎屑被无形道炁焚成缕缕青烟，空气中残留着百妖血的腥甜。
窗外庭院传来罗汉松枝干无风自折的断裂声，沉闷如骨裂。
养父陈解放的警告言犹在耳：
“启明山人的令牌沾过百妖血，普通人拿着就是催命幡……”
她垂眸看着掌心，沈家亲手点燃的引魂香，只怕会飘向漆黑的深渊。
翌日晨光刺破云层，沈明宇书房窗帘密闭如囚笼。
电脑屏幕幽蓝冷光映亮他眼底蛛网般的血丝。
加密邮件弹出私家侦探标注“特急”的调查报告：
「2**8年7月23日，启明山特大山洪引发泥石流灾害，冲毁李家沟及邻近村庄，确认37人遇难，遗体均未寻获。失踪者里有一位女童，与沈天星年龄相仿的，附近几个村庄仅有这一个女孩。」
“就是这个！”
沈明宇猛捶红木桌面，震得咖啡杯叮当乱跳，狂喜的阴鸷在眼底翻涌：
“当年救晏启华的那个女孩，早埋进了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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