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七年的春风里带着铁锈味。楚云峰站在雁门关的箭楼上,看着关外的柔然铁骑列成整齐的方阵,李恒泰的玄色披风在队列前像面小小的旗帜。三天前,洛阳传来八百里加急——大行皇帝宾天,遗诏立太子楚云峰为新帝。
"陛下,该启程了。"内侍监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他手里捧着的明黄卷宗上,"登基大典"西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楚云峰没回头。他的手指在垛口的青砖上,那里还留着去年冬天李恒泰刻下的狼头印记,被风沙磨得浅了,却依旧能摸到凹凸的纹路。"让钦天监再择个日子。"他的声音比关隘的风还冷,"朕要再留三日。"
李德全的脸色白了白。新帝登基关乎国本,哪能说改就改?可看着楚云峰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这位太子在夺嫡之争里淌过的血,终究还是把劝谏的话咽了回去。
暮色漫过城墙时,李恒泰的身影出现在箭楼下。他脱了柔然的王袍,换了身素色锦袍,腰间的狼头玉符在夕阳里泛着温润的光。"听说你要推迟登基?"他仰头望着箭楼上的身影,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值得吗?"
楚云峰顺着夯土台阶下来,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带霜的草芽。"你说呢?"他伸手替李恒泰拂去肩头的沙尘,指尖触到对方颈后的疤痕——那是当年在洛阳地牢里留下的,像条沉默的河,隔开了质子与太子,却又在某个雪夜悄悄连成了片。
李恒泰捉住他的手腕。楚云峰的手总比常人凉些,此刻却在发烫,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皮肤,带着熟悉的战栗。"我跟你回洛阳。"他忽然说,眼睛亮得像关外的星,"以柔然使者的身份。"
楚云峰的睫毛颤了颤。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柔然王庭的主战派会借机发难,洛阳的言官会把"引狼入室"的弹劾奏折堆成山。可看着李恒泰眼里的执拗,那些顾虑忽然就轻得像关前的尘。
"好。"他反手握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仿佛听见去年破庙里的炭火噼啪作响,"但你要答应朕,在洛阳城,凡事听朕的。"
李恒泰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春风。"陛下的话,臣自然遵旨。"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楚云峰耳根泛起的红,忽然想起太液池边的那个午后,这人也是这样,被他用柔然语叫了声"朋友",就红了脸。
三日后,登基的仪仗终于启程。楚云峰的龙旗在队伍最前面展开,风猎猎地吹着,把"楚"字送向关内。李恒泰的使团跟在后面,三百亲兵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光,像道沉默的界碑,隔开了草原与中原,却又在某个眼神交汇的瞬间,悄悄融成了片。
洛阳城的柳絮比往年更疯。楚云峰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听着吏部尚书念新科进士的名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外——李恒泰此刻应该在驿馆安顿好了吧?会不会又被那些勋贵子弟堵着刁难?
"陛下?"李德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御案上的奏折堆成了山,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写着"论柔然使者居京之弊",字里行间的火药味几乎要漫出来。
楚云峰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打了个大大的叉。"传朕旨意,"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柔然使者李恒泰,暂居城东驿馆,享亲王礼遇。"
李德全愣了愣,还是躬身应了。他看着新帝年轻的侧脸,忽然想起当年那个在太液池边喂鱼的太子,那时的风也像现在这样,吹得人心里发慌,却又藏着点说不清的暖。
暮色降临时,楚云峰屏退了所有人,只带着两个侍卫往城东去。驿馆的门虚掩着,院里的老槐树下摆着张石桌,李恒泰正蹲在地上,给那株从雁门关带来的兰草浇水。月光落在他肩上,像去年披过的狐裘。
"在忙什么?"楚云峰放轻了脚步,看着对方后腰的弧度——那里有道箭伤,是替他挡的,至今阴雨天还会作痛。
李恒泰回头,手里还捏着个洒水壶。"陛下怎么来了?"他慌忙起身,袍角扫过石凳,带起的尘土在月光里跳舞,"臣......"
"私下里,不必称臣。"楚云峰按住他的肩,把人按回石凳上,"还习惯吗?"他注意到桌上的茶盏是空的,驿馆的人竟敢怠慢?眼底的寒意刚起,就被李恒泰按住了手。
"别生气。"李恒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去了趟旧巷,买了你爱吃的茯苓饼。"他打开纸包的动作很轻,像在拆封去年冬天的信,"那家铺子还在,就是老板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楚云峰的心忽然软了。他想起刚认识李恒泰的时候,这人还是个穿着貂裘的质子,在朱雀大街上被书生用帕子捂鼻,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如今站在洛阳的月光里,竟学会了揣着茯苓饼,在旧巷里等个人。
"明天朕休朝。"他拿起块茯苓饼,芝麻的香混着奶香漫开来,"带你去看样东西。"
李恒泰挑眉。"比雁门关的烽火台还好看?"
"你去了就知道。"楚云峰的指尖蹭过对方的唇角,那里沾着点饼屑,像去年糖火烧的甜,"但得换上大魏的衣袍。"
李恒泰故意叹了口气。"陛下这是要臣忘了自己是柔然人?"
楚云峰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朕要你记住,你是朕的人。"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龙涎香,把李恒泰的耳根吹得通红。
第二天清晨,楚云峰果然没上早朝。他换上身月白锦袍,带着李恒泰从御花园的角门溜了出去。朱雀大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糖画张的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画出条鳞爪飞扬的龙,引得孩童们拍手笑。
"你看。"楚云峰指着街角的茶摊,"那家的雨前龙井,比宫里的好。"他拉着李恒泰坐下,喊了声"两碗龙井",声音里的雀跃像个偷溜出府的少年。
茶博士端茶过来时,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楚云峰——谁不知道新帝登基后寸步不离皇宫?可眼前这人明明穿着便服,眉宇间的气度却藏不住。李恒泰悄悄用膝盖碰了碰楚云峰的腿,示意他收敛些,却被对方反手握住了脚踝,指尖在袜底轻轻挠了下。
"痒......"李恒泰差点把茶盏碰倒,瞪了楚云峰眼,却看见这人正低头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像太液池边的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茶喝到一半,忽然听见邻桌的书生在议论。"听说了吗?柔然使者住在驿馆,陛下竟亲自去探望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当年先帝爷怎么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恒泰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楚云峰却不动声色地给他续了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邻桌听见:"茶凉了,再喝会伤胃。"他的指尖在李恒泰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在说"有朕在"。
离开茶摊时,楚云峰忽然往李恒泰手里塞了个东西。是枚玉佩,雕着并蒂莲,玉质温润,显然是贴身戴了多年的。"这是朕母妃留下的。"他声音压得很低,"在洛阳城,戴着它,没人敢动你。"
李恒泰攥着玉佩,忽然想起去年在雁门关,这人也是这样,把狐裘披在他肩上,说"夜里冷"。原来有些牵挂,从来都藏在细节里,像茶盏里的沉渣,看着不起眼,却在某个瞬间,漫出最浓的味。
入夏后的洛阳总在下雨。楚云峰批改奏折到深夜,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像无数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最上面那本奏折是礼部侍郎递的,说柔然使者在酒肆与禁军统领起了冲突,竟动手伤了人。
"李德全。"他把奏折往御案上拍,墨汁溅到明黄的龙纹上,像朵突兀的花,"传朕旨意,把禁军统领杖责三十,贬去岭南!"
李德全吓了跳。那统领是皇后的表侄,此刻杖责贬谪,无疑是打皇后的脸。可看着新帝眼里的红血丝,想起驿馆那边传来的消息——是那统领先骂"柔然蛮子",还动手推搡,李恒泰才还手的,终究还是应声去了。
子时刚过,楚云峰披着蓑衣往驿馆去。雨下得正急,青石板上的水洼映着宫灯的光,像碎了的星。驿馆的门没关,李恒泰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柄剑,剑尖还在滴着水,显然刚练过。
"伤着了吗?"楚云峰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抖。他抓住李恒泰的手腕,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指腹蹭过对方虎口的新伤——是被剑鞘磨的,红得刺眼。
李恒泰摇摇头,把剑扔在地上。"这点伤算什么?"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眼里却飘着雨,"倒是陛下,为了臣得罪皇后,值得吗?"
楚云峰忽然把他往怀里带。蓑衣上的雨水打湿了李恒泰的衣襟,带着冰凉的寒意,可对方的胸膛却烫得惊人,心跳声擂鼓似的,震得他耳膜发疼。"在朕心里,"楚云峰的声音闷在他颈窝,带着水汽的湿,"你从来都不是'臣'。"
雨更大了。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把两道交缠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像极了当年破庙里的炭火。李恒泰的手指陷进楚云峰的发间,那里还留着登基大典时簪过的玉冠痕迹,坚硬的,却又在某个瞬间,软得像团云。
"我明天就向王庭请辞。"他忽然说,声音轻得被雨声盖住,"不再做什么使者。"
楚云峰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落在李恒泰的手背上,凉得像那年洛阳的雪。"你想清楚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李恒泰将永远失去继承汗位的资格,甚至可能被冠上"叛国"的罪名。
李恒泰笑了,用袖口替他擦脸。"当年在雁门关,你说狼和鹰可以共处。"他的指尖触到对方眼角的细纹,那里藏着太多的算计与隐忍,"现在我信了。"
那天夜里,楚云峰没回皇宫。他们挤在驿馆的小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像两个偷来时光的少年。李恒泰的头枕在楚云峰的胳膊上,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淡淡的药味——是旧伤复发了,却不肯说。
"还疼吗?"他伸手去摸楚云峰的肩,那里有个箭伤,是替他挡的,阴雨天总爱作祟。
楚云峰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更疼。"他声音低得像耳语,"每次想到你可能会离开,这里就像被马踩过。"
李恒泰的眼眶热了。他想起在洛阳当质子的那些年,这人总在暗处护着他,用东宫的月钱给他买热馒头,在太液池边教他写汉字,却从不说一句"我帮你"。原来有些感情,就像埋在土里的酒,越藏越浓,首到某个雨夜,忽然就漫出了最烈的香。
秋猎那天的风带着杀气。楚云峰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李恒泰跟在侧后方,玄色骑装衬得他肩背挺首,像株在风沙里长起来的树。猎场边缘的树林里藏着杀气,他能感觉到——那是草原上的狼都懂的气息,淬了毒的,冷的。
"小心左边!"李恒泰忽然策马上前,挡在楚云峰身前。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几乎与他的喊声同时响起,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钉在后面的松树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泛着诡异的蓝。
楚云峰的心脏骤停。他翻身下马,抱住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李恒泰,对方的血正从伤口往外涌,染红了他的龙袍,像朵开得极艳的花。"恒泰!"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触到那片温热的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这人也是这样,替他挡了刀,却笑着说"皮外伤"。
李恒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咳出了血。"我说过......会护着你......"他的手抓着楚云峰的衣襟,指节泛白,"别让他们......伤害柔然的百姓......"
楚云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抱着李恒泰往营地跑,龙袍拖在地上,沾了泥和血,却顾不上。周围的惊呼声、侍卫的脚步声都变得模糊,只有怀里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幸好随行的太医带了最好的金疮药。当最后一缕血被止住时,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楚云峰守在床边,看着李恒泰苍白的脸,忽然拔出腰间的剑,抵在皇后的侄子——那个负责秋猎安防的都尉脖子上。
"是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龙袍上的血迹还没干透,带着浓重的腥气。
都尉吓得瘫在地上,语无伦次地招了——是皇后联合柔然的主战派,想借秋猎除掉李恒泰,再嫁祸给楚云峰,借机废帝另立。那些藏在暗处的箭,那些递上朝堂的奏折,原来都是场精心编织的网。
楚云峰的剑落了。不是砍向都尉,而是斩向自己的袖角。"传朕旨意,"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废皇后,打入冷宫。查抄其党羽,凡牵涉此事者,格杀勿论!"
消息传到柔然王庭时,李恒泰还在昏迷。楚云峰坐在他床边,替他擦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是柔然的使团来了,为首的是李恒泰的异母弟弟,手里举着可汗的旨意,要押解"叛国者"回去受审。
"让他们滚。"楚云峰头也没抬,声音里的寒意让李德全都打了个哆嗦,"告诉柔然可汗,李恒泰现在是朕的人,谁敢动他,朕就踏平漠北!"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李恒泰的脸上,泛起层柔和的光。楚云峰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像在许下一个跨越江山的诺。"等你好起来,"他轻声说,"朕带你去江南看梅花,去雁门关看草原,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昏迷了七天七夜的李恒泰,睫毛忽然颤了颤。
来年春天,洛阳的牡丹开得泼天富贵。楚云峰牵着李恒泰的手,走在御花园里,身后跟着的不再是侍卫,而是捧着棋盘和茶盏的小太监。李恒泰的伤己经大好,只是肩上留了道疤,像条温柔的河,把草原与中原连在了一起。
"听说了吗?"李恒泰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那株新开的墨牡丹,"王庭那边派了新使者,是我三弟。"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听说他吓得不敢进宫,天天在驿馆练字。"
楚云峰笑了,伸手替他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那是自然。"他故意挺起胸膛,龙袍的十二章纹在阳光下闪着光,"朕的夫郎,谁敢不敬?"
李恒泰的耳根红了。他嗔怪地看了楚云峰一眼,却被对方握住了手。楚云峰的掌心温热,带着熟悉的薄茧,着他腕上的并蒂莲玉佩,那是去年雨夜,他亲手戴上的。
"下个月的祭天大典,"楚云峰忽然说,声音里带着点期待,"朕想让你陪朕去。"
李恒泰愣住了。祭天是国之大典,需得皇帝与皇后同往,可他......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楚云峰的指尖轻轻敲着他的手背,像在打某种只有两人懂的暗号,"朕己下旨,追封你为'宸王',虽无皇后之名,却有并肩之实。"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在天坛之上,你我并肩祭天,让日月为证,山河为盟。"
李恒泰的眼眶忽然热了。他想起刚到洛阳那年,自己穿着柔然的貂裘跪在紫宸殿,看着御座上的少年太子垂着眼,像个无关紧要的影子。谁能想到,多年后,这个少年会成为九五之尊,会牵着他的手,说要让山河为盟。
祭天大典那天,洛阳城的百姓都挤在朱雀大街两侧。当楚云峰的龙辇驶过,百姓们正要跪拜,却看见龙辇旁跟着位玄色锦袍的男子,眉眼俊朗,腰间佩着狼头玉符,与皇帝并肩而立,接受万民朝拜。
"那是谁啊?"有孩童扯着母亲的衣角问。
母亲捂住孩子的嘴,眼里却闪着惊奇。"那是宸王,"她轻声说,"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
天坛上的风很轻。楚云峰牵着李恒泰的手,站在祭天的高台之上。太祝官高声诵读祭文,声音被风吹向远方,带着古老的庄严。李恒泰看着楚云峰手里的酒爵,忽然想起去年在雁门关,两人分着喝一壶烧酒,酒液洒在衣襟上,像朵倔强的花。
"敬天地。"楚云峰举起酒爵,声音清晰而坚定。
"敬天地。"李恒泰跟着举杯,酒液入喉时,带着熟悉的烈,却又藏着一丝甜。
"敬山河。"
"敬山河。"
"敬......你我。"楚云峰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像含着整个春天的光。
李恒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举起酒爵,与楚云峰的轻轻一碰,清脆的响声在天坛上空回荡,像句没说出口的诺言。
祭典结束后,两人没有乘龙辇,而是步行回宫。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并行的河,终于在某个转角处汇成了一片。
"听说西域进贡了新的葡萄酿。"楚云峰忽然说,手指勾着李恒泰的小指,"晚上到朕的书房,咱们尝尝?"
李恒泰笑了。"陛下不怕言官弹劾吗?"
"他们敢?"楚云峰挑眉,忽然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朕是皇帝,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喝杯酒,谁敢说不?"
夜里的书房很静。
楚云峰打开西域进贡的葡萄酿,酒液呈深紫色,像关外的夜空。李恒泰坐在他对面,看着烛光在酒液里摇晃,忽然想起太液池边的那个午后,楚云峰教他写汉字,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浅浅的痕。
"你看这个。"楚云峰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锦盒,打开时,里面是枚玉佩,雕着狼与鹰,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朕让人新雕的,"他声音温柔,"狼是你,鹰是朕。你看,它们的翅膀交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李恒泰拿起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却感觉有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他忽然想起楚云峰说过,狼和鹰可以共处,原来不是假话。
葡萄酿喝到微醺时,楚云峰忽然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画。"这是朕画的,"他展开画卷,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画得不好,你别笑。"
李恒泰凑过去看,忽然屏住了呼吸。画卷上是片辽阔的草原,草原尽头是连绵的关隘,关隘上爬满了迎春花,像撒了满地的碎金。而草原与关隘之间,站着两个少年,一个穿着柔然的貂裘,一个穿着大魏的锦袍,正隔着界碑,相视而笑。
"画于永安二十三年冬,破庙遇雪。"楚云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怀念,"那时朕就想,若有一天,能与你并肩看遍这山河,该多好。"
李恒泰的手指抚过画卷上的两个少年,忽然落下泪来。他想起那个雪夜,两人在破庙里分着吃两个热馒头,炭火的光映在彼此脸上,像两簇倔强的火苗。原来有些种子,在那个时候就己经埋下,只等春风一吹,便长成了参天的树。
"楚云峰,"他忽然转身,抱住坐在椅子上的人,下巴抵在对方肩上,"明年春天,我们再去雁门关好不好?"
楚云峰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酒后的哑,却异常坚定。"好。"他低头吻了吻李恒泰的发顶,"以后每个春天,朕都陪你去。看关前的迎春花,看关外的草原,看那些我们曾错过的,和未曾错过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摊开的画卷上,把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终于交汇的河,载着岁月的沉淀,流向遥远的未来。
紫宸殿的灯火亮到很晚。李德全站在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太液池边喂鱼的太子,那时的风也像现在这样,带着点温柔的暖。他笑了笑,转身吩咐小太监:"把殿门守好,别让人惊扰了陛下和宸王。"
夜风吹过紫宸殿的飞檐,带着春天的花香。殿内,楚云峰和李恒泰还在看那卷画,烛火在他们脸上跳跃,像两簇永不熄灭的光。他们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有风雨,或许还有波折,但只要彼此的手紧握在一起,就能像雁门关的迎春花一样,在料峭的风里,开出最倔强的春天。
毕竟,狼与鹰,本就该在同一片天空下,自由地呼吸。而他们的爱,也该像这万里河山,跨越关隘,连接草原与中原,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流淌,永远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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