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来得格外早，沈明玥裹紧披风，踏着满地霜华往城南的砖窑走去。白天在城墙坍塌现场收集的砖石残片，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她腰间的布囊里。裴砚的话犹在耳畔："城西砖窑是赵元朗的根基，或许能找到更多证据。" 寒风卷着细雪钻进衣领，她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撕开这张笼罩南都的贪腐黑网。
砖窑外围的火把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守门的壮汉裹着狐皮袄，对着掌心哈着白气。沈明玥贴着矮墙绕到西侧，那里有个废弃的排水口，白天踩点时她发现，只要蜷起身子就能勉强钻过。腐臭的泥浆浸透了她的裤脚，等终于爬出洞口时，整个人像从泥沼里捞出来的。
窑场内火光冲天，几十个窑工在监工的呵斥下搬运陶坯。沈明玥躲在柴垛后，目光扫过堆成小山的砖坯。突然，她注意到西北角的窑洞里，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围着马车搬运木箱，月光照在箱角的铜锁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这批次品砖赶紧送走，别留在窑里碍事！" 领头的胖子踹了一脚木箱，"知府大人说了，下次再出岔子，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明玥瞳孔骤缩，手指死死抠住身后的木柴。她小心翼翼地摸出藏在袖中的蜡丸，那是白天从老石匠那里讨来的秘方 —— 只要将特殊粉末撒在陶坯上，就能显
出烧制时留下的暗纹。趁着众人转身的间隙，她如狸猫般窜到砖堆旁，迅速将粉末洒在砖面。
淡蓝色的纹路在火光中浮现，竟与城墙残砖上的印记如出一辙！沈明玥心跳如擂鼓，正要继续探查，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急中生智，抓起块破麻布披在肩上，弯腰装作清理废料。
"什么人？" 一道黑影笼罩下来。沈明玥攥紧藏有粉末的竹筒，抬头挤出憨厚的笑："王管事，是我啊，新来的杂役。" 对方狐疑地凑近，火把的热气烤得她脸颊发烫。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监工的叫骂声随之响起："谁他妈又打碎坯子了？都不想活了？"
"晦气！" 王管事啐了口唾沫，转身骂骂咧咧地离开。沈明玥松了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她迅速将几块带暗纹的砖坯塞进麻袋，趁着混乱溜出砖窑。
回到衙门时，更鼓刚响过三更。裴砚的房间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只见他正对着满桌文书发愁，案头摆着半块啃过的冷馒头。"怎么样？" 见她浑身狼狈，裴砚立刻起身。
沈明玥抖开麻袋，砖坯滚落桌面："城西砖窑果然有鬼。他们私制次品砖，还和知府扯上了关系。" 她掏出藏在衣襟里的油纸，上面工整记录着偷听到的对话，"这些证据，足够把赵元朗和他背后的人钉在耻辱柱上。"
裴砚脸色凝重地翻看记录，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事情比我们想得更复杂。你看这个 ——" 他抽出一份泛黄的卷宗，"三年前沈家负责督造的城南粮仓，也是用了劣质砖石。现在想来，恐怕从那时起，这伙人就开始布局了。"
沈明玥浑身发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被押赴刑场那日，天空也是这样飘着细雪。她清楚记得，父亲临刑前高喊 "我沈某问心无愧"，可如今看来，那座倒塌的粮仓，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裴大哥，我们现在就去见县令！" 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不可。" 裴砚按住她的肩膀，"县令与知府同属一党，贸然上报只会打草惊蛇。" 他起身推开窗，寒风卷着雪片扑进屋内，"我们需要更首接的证据，比如...... 赵元朗的账本。"
一语点醒梦中人。沈明玥想起在米铺对峙时，瞥见后堂书架上摆放着的檀木账箱。若能拿到账本，所有阴谋都将无所遁形。可赵元朗何等老奸巨猾，米铺更是守卫森严，如何才能得手？
"我有个办法。" 裴砚从箱底翻出一套夜行衣，"明日城郊有庙会，赵元朗向来爱凑热闹。趁他外出，我们夜探米铺。但此事凶险异常，你......"
"我去！" 沈明玥接过夜行衣，目光坚定如铁，"这是为沈家翻案的关键，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拿到账本！"
次日黄昏，南都城郊的庙会热闹非凡。沈明玥扮作卖糖画的小贩，蹲在米铺对面的街角。果然，酉时三刻，赵元朗身着貂裘，带着一众家丁招摇过市。待他们走远，沈明玥迅速绕到米铺后院。
院墙足有两丈高，墙头还嵌着碎玻璃。她从怀中掏出特制的飞爪，轻轻一甩，铁钩稳稳勾住墙檐。刚翻上墙头，忽听下方传来脚步声。她屏住呼吸，借着阴影望去，竟是几个家丁在搬运木箱，箱子上赫然印着 "官银" 字样！
沈明玥心跳漏了一拍。这些官银为何会出现在米铺？难道除了私吞官粮、贩卖次品，赵元朗还敢染指官银？她强压下内心的震惊，等家丁们走远后，才悄然落地。
米铺后堂的门窗都上了铜锁，沈明玥从靴筒里抽出细铁丝，屏息凝神开锁。"咔嗒" 一声，门闩应声而落。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檀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账本，最顶层的那个匣子，锁芯还沾着新鲜的蜡油。
她踩着凳子取下匣子，用匕首挑开蜡封。账本刚翻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沈明玥心提到了嗓子眼，迅速将账本塞进怀中，吹灭烛火躲进桌底。
"奇怪，门怎么开着？" 一个声音响起。沈明玥透过桌缝望去，只见两个家丁举着火把走进来。"赵东家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入，快把门锁上。" 两人嘀咕着检查屋内，火光照在沈明玥脸上，她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远去。沈明玥浑身湿透地爬出桌底，刚要离开，忽然注意到墙角的暗格。暗格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里面竟藏着一封密信！借着月光，她看清信上的落款 —— 正是当年负责查办沈家冤案的主审官！
信中的内容让她血液几乎凝固：原来父亲发现了官粮贪腐的证据，被赵元朗等人联手陷害！而如今的知府，正是当年贪腐案的幕后黑手之一！
沈明玥将密信贴身藏好，小心翼翼地退出米铺。寒夜的风掠过脸颊，她却感觉不到冷。手中的账本和密信，不仅是扳倒赵元朗的铁证，更是为沈家洗刷冤屈的关键。此刻的她，仿佛己经看到了曙光，那是正义即将到来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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