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的暑气裹着蒸腾的热气，将整条朱雀街烤得如同蒸笼。沈明玥攥着粗陶碗侧身避开疾行的货郎，碎肉在碗底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混合着汗液的腥气与街道上的尘土，在鼻腔里搅成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抬眼望向绸缎庄门前悬挂的鎏金匾额，突然听见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红衣少女的发簪跌落在青石板上，珍珠坠子迸溅出细小的裂纹。王胜绣着金线的袍角己经碾过那支发簪，玉白的手指正死死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美人儿，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更让本公子心动了。” 他身后的家丁们哄笑起来，腰间的铜环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放开我！” 少女奋力挣扎，鹅黄襦裙被扯出长长的裂口。沈明玥看见她脖颈处渗出的血痕，恍惚间又回到三个月前的雨夜 —— 芸娘后背插着箭羽，也是这样倔强地把她推出狗洞。绸缎庄老板缩在门槛后，捧着算盘的手不住颤抖：“王公子，这是小女未出阁的表妹，您看这误会......”
“误会？” 王胜松开少女，折扇挑起老板的下巴，“上个月你欠的二十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他突然用力一推，老板踉跄着撞翻柜台，账本和铜钱洒落一地。围观百姓纷纷后退，有人小声议论：“听说王家公子在城西圈了座宅子，专门养着抢来的姑娘......”
沈明玥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看见少女绝望的眼神扫过人群，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封被血染红的密信 —— 上面用朱砂写着 “民心如水，载舟覆舟”。三个月来，她在南都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卖儿鬻女的老妪、被强征徭役的青壮、在王家门口上吊的书生。沈家被冠以叛国罪，而真正祸乱苍生的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无忌。
“让开！” 家丁们挥着棍棒驱散百姓。沈明玥悄悄退到街角的馄饨摊旁，竹篾蒸笼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摸到怀中的石子，突然想起破庙老者教她的诀窍：“打人先打马，擒贼先擒王。” 王胜正准备将少女往马车上拽，车夫扬起的马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第一颗石子破空而出，精准击中最外侧家丁的膝盖。那人惨叫着跪倒，撞倒了身后的同伴。第二颗石子划过半空，狠狠砸在马匹的鼻梁上。受惊的骏马人立而起，车辕断裂的声响混着王胜的咒骂。沈明玥趁机挤到少女身边，盛世凰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盛世凰权最新章节随便看！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往西街跑！那里有个醉汉巷，弯多！”
“给我追！抓住那小杂种！” 王胜的冠冕歪斜，气得满脸通红。沈明玥拉着少女在狭窄的巷子里狂奔，脚下的青石板高低不平，好几次险些绊倒。身后传来棍棒砸在墙壁上的闷响，家丁们的叫骂声越来越近：“小畜生！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少女突然踉跄着摔倒，绣鞋不知何时己经跑丢，白皙的脚掌被碎石划出长长的血痕。沈明玥咬牙将她拽起来，粗布短打的肩膀被扯得露出线头。当她们冲进醉汉巷时，才发现退路己被另一队家丁截断。为首的汉子满脸横肉，手中的铁链哗啦作响：“小娘子，跟哥哥们回去，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明玥将少女护在身后，摸到怀中仅剩的一颗石子。巷子两侧的晾衣绳上，粗布衣裳随风飘动，远处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她想起破庙密卷里记载的 “市井十策”，目光突然扫过墙角的粪桶 —— 那是南都百姓对付恶犬的利器。
“接着！” 她猛地抄起粪桶，将发臭的秽物泼向家丁。汉子们惊叫着后退，有人被熏得当场呕吐。趁着混乱，沈明玥拉着少女拐进旁边的裁缝铺。老板娘心领神会地掀起柜台后的暗门：“快从地窖走！王家人前儿刚抢了我侄女！”
地窖里弥漫着霉味，沈明玥听见头顶传来砸门声和瓷器碎裂声。少女蜷缩在角落啜泣，她撕下衣襟为对方包扎伤口，突然摸到怀中硬物 —— 是少女慌乱中塞进来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着 “平安” 二字。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她们从另一个出口爬出，却发现整条醉汉巷己被火把照亮。
“分头跑！” 沈明玥将玉佩塞回少女手中，“往城东城隍庙方向！那里有流民聚集！” 不等对方回答，她便朝着相反方向狂奔。身后传来王胜的怒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那小杂种，本公子要把他抽筋扒皮！”
月光从云缝中透出，照亮沈明玥苍白的脸。她躲在一处废弃的灶台后，听着追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突然想起父亲教她的《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 南都这方小小的天地，何尝不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而她，早己没有退路。当夜风卷起墙角的碎布，她握紧了怀中的虎符碎片 —— 这是复仇的火种，也是活下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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