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从田里回来，膝盖和胸口的老伤一起发作，疼得他首抽冷气。棚屋里又飘出熟悉的焦糊味——炼丹又失败了。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看着炉膛里那堆黑灰，再看看角落里那截布满丑陋刻痕、毫无灵光可言的桃木心，一股邪火首冲脑门。
他抓起那截木头，真想狠狠砸在地上！
可手举到半空，又僵住了。砸了？拿什么布阵？拿什么护田？他颓然地放下手，木头粗糙的表面硌着掌心的老茧和未愈的水泡，生疼。
他喘着粗气，目光落在旁边那个豁了口的破瓦罐上。瓦罐里装着半罐浑浊的溪水。他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抓过瓦罐，不管不顾地，将里面浑浊的水，哗啦一下全泼在了那截刻满凹槽的桃木心上！
水顺着粗糙的木纹流淌，迅速渗入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凹槽里。林默死死盯着，胸膛剧烈起伏。
一秒，两秒…桃木心毫无反应，依旧死气沉沉。
果然…没用…林默的心沉到谷底，自嘲地咧了咧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就在这时！
那浸润了污水的凹槽深处，几道被他刻得最深、勉强还算连贯的阵纹线上，极其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淡得如同水汽般的青白色微光！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幻觉，一闪即逝！
林默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他屏住呼吸，连伤口都忘了疼，死死盯着那几道凹槽！
没了。光芒消失了。木头还是那截死木头。
是眼花？还是…水？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进脑海！册子上那些“坎水引”、“云雨生”的字眼猛地跳了出来！
水！需要水来引动？！
林默像疯了一样，不顾腿伤，连滚爬爬冲出棚屋，扑到田边那个积存雨水的小水洼旁，用破瓦罐舀了满满一罐浑浊的泥水，又跌跌撞撞冲回棚屋！
他喘着粗气，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瓦罐里的泥水，再次倾倒在那截桃木心上！浑浊的水流冲刷着木头表面，迅速填满了那些深浅不一的凹槽刻痕！
滋…滋…
极其微弱的、如同水珠滴落滚烫石板的声响，从桃木心内部传来！紧接着，那几道最深的刻痕凹槽里，再次亮起了那淡如薄雾的青白色微光！这一次，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持续着，不再一闪而逝！微光流转，顺着那几道歪斜的刻痕艰难地蔓延，像一条条即将干涸的细小溪流！
一股极其稀薄、带着水汽的灵力波动，极其艰难地从木头中散逸出来！
成了？！林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他成功了！虽然这阵法微弱得可怜，虽然这光芒随时可能熄灭，但…它亮了！它真的亮了！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青田问道 小心翼翼地将这截终于有了点“阵法”模样的桃木心，埋在了自己那三分黄精田的正中央。埋得很浅，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青泥。他盘膝坐在田埂上，面对着那截只露出一点焦黄木头的“阵眼”，再次运转起《青木培元诀》。
一丝清凉精纯的草木灵力艰难地流出丹田，注入那截桃木心。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嗡鸣响起！
以那截埋下的桃木心为中心，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水汽蒙蒙的薄雾，极其艰难地弥漫开来！雾气极其稀薄，范围小得可怜，仅仅勉强覆盖住了那三分黄精田的一小半！雾气中夹杂着细小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尘埃，像是劣质驱尘符的效果。雾气边缘，更是飘忽不定，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吹散。
这…就是小云雨阵？林默看着眼前这稀薄得可怜的雾气，范围小得连只鸡都罩不住，心头那点狂喜瞬间凉了半截。这玩意儿…能防虫？能预警？
他自嘲地摇摇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回棚屋。刚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被稀薄雾气笼罩的黄精小苗。
咦？
那几株原本蔫头耷脑、叶片边缘有些发卷的小苗，叶片似乎…舒展了一点点？在微不可察的雾气笼罩下，叶片表面凝结了一层比露珠更细微的水汽，让那嫩绿的颜色，在夕阳的余晖下，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水灵？
林默的脚步顿住了。他蹲下身，凑近了仔细看。没错！不是错觉！被雾气覆盖的那一小片黄精苗，叶片明显比旁边没覆盖到的精神了一丝丝！虽然效果微弱得令人发指，范围小得可怜，但…它确实起作用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林默的鼻腔，混合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扎根于泥土深处的希望。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株叶片上凝结着细微水汽的黄精嫩芽。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代价沉重，收获微小。但，终究不再是颗粒无收。
小云雨阵成了林默心头一点微弱的火苗，虽然只能勉强护住黄精田的一小角，但这点水汽滋养，让那几株黄精苗的叶子肉眼可见地更水灵了些，舒展得更开了。这让林默伺候起来更有劲头，每天天不亮就蹲在田里，拔草除虫，比伺候祖宗还精心。
这天，他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长势最好的黄精根部松土，一个带着点犹豫和好奇的女声在田边响起：
“喂，新来的？你这黄精…侍弄得挺用心啊？”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只见田埂上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青灰色短褂，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两截晒得微黑却结实的小臂。她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篓，里面装着些刚采的、带着露水的草药。姑娘眉眼清秀，只是鼻尖上有几点俏皮的雀斑，此刻正探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田里那几株明显精神头不错的黄精苗。
林默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脸上习惯性地堆起恭敬和一丝警惕：“师姐…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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