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土颜色变得更深，黑中透着一丝油亮，捏在手里松软潮湿，不再黏糊。他小心地用破瓦罐盛了半罐，走到那三分黄精田边，没敢首接堆到苗根下。他先在离苗根半尺远的地方，用破药锄浅浅挖开一圈小沟，把药渣土薄薄地撒进去一层，再用旁边的青泥小心覆盖上，像给娃娃盖层薄被。
做完这一切，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那几株黄精苗。小苗静悄悄的，没什么变化。林默心里有点打鼓，怕劲儿太大烧了根。
日子一天天过去。头两天，黄精苗没什么动静。第三天，林默蹲在田边，忽然发现那几株苗靠近根部新生的嫩叶，颜色似乎比旁边的老叶更鲜亮、更水润了一点点？不是错觉！叶片边缘微微卷曲的弧度也舒展了些，整株苗透着一股子憋足了劲儿的精气神！
成了！药渣土的肥力被土壤缓冲后，缓慢释放出来了！林默悬着的心落回肚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扯了扯。他不敢怠慢，每隔七八天，就依法炮制，在苗根周围换着位置，薄薄地施一层药渣土。
青禾米那边，穗子一天比一天沉实。林默看着那一片青玉海洋，心里算盘拨得噼啪响。长势是好，可要凑够三十斤干谷，还得老天爷赏脸，后期别闹虫害风灾。他不敢把宝全押在谷子上。
炼丹不能停。有了陈芸那句“火要贴着药性走”的点拨，林默对着那破丹炉琢磨得更狠了。他不再盲目追求一次成功，而是把每次点火都当成试药性。宁心草的嫩叶尖和老叶子分开试，止血草用自己种的品相好的和野生的对比着烧，青禾米粉撒得有多有少，炉膛里感觉哪块地方温度稍低点…棚屋的焦糊味依旧常驻，但地上堆的焦黑“成果”里，偶尔也能扒拉出几颗颜色灰白、勉强算成型、焦苦味稍淡的“辟谷丹”了。虽然依旧难吃，但至少能看出是丹不是炭。
这些品相稍好的“丹”，林默没舍得卖给坊市再受羞辱，自己捏着鼻子试吃过两颗。一股子焦糊混合着草腥铁锈的怪味首冲脑门，胃里翻江倒海，但确实顶饿！吃下去小半天都不觉得饥火燎心，丹田里还隐约多了一丝微弱的热流。代价是跑了好几趟茅房。
这天，他揣着两颗品相最好、焦糊味最淡的“辟谷丹”，又包了一小包自己种的、品相最好的止血草，主动去了陈芸的丙字九号田。
陈芸正蹲在田里侍弄几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鼻尖上沾了点泥。见林默来了，眼睛一亮，拍拍手站起来：“哟，稀客啊林师弟！黄精长势不错吧？药渣土好使不？”
“好使，谢师姐指点。”林默把布包递过去，“一点心意。”
陈芸接过来，先打开装止血草的小包，眼睛弯成了月牙：“啧啧，这品相，快赶上药铺里卖的了！师弟你种地的手艺是这个！”她大拇指。又拿起那两颗灰白色的“辟谷丹”，凑近闻了闻，眉头微挑：“嚯！有进步啊？焦糊味淡多了！虽然还是…嗯…挺别致。”她促狭地笑了笑，把丹药收进怀里，“行，够意思！等着！”
她跑回自己那个比林默稍大点、也整齐点的棚屋，不一会儿，又背出一个沉甸甸的旧竹篓，里面装满了黑乎乎的药渣，气味比上次更浓郁复杂。
“喏，这次是‘清心散’混了点‘黄龙丹’的渣子，劲头更足！省着点用！”她把竹篓放下，搓了搓手，“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控火再送你一句干货：火候急不得，得‘听’！药在炉子里不是死物，它有动静！药粉受热均匀了，会发出一种很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桑叶；要是快焦了，声音就变‘滋滋’，像油锅里煎东西！你得把耳朵竖起来，贴着炉壁听！听准了，火候就准了一半！”
听火！
林默心头豁然开朗！原来控火不只是看，还得听！难怪他以前总觉得差了点啥！陈芸这两句点拨，比他对着那本破《药性图解》琢磨一年都管用！
“谢师姐！”林默这次的道谢真心实意了许多。
“甭客气，互惠互利嘛！”陈芸摆摆手，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哎，林默，有个事儿…你那黄精田里，是不是埋了啥宝贝？”
林默心里猛地一紧，脸上肌肉瞬间绷住：“没…没什么啊…”
陈芸狐疑地盯着他：“真没有？那为啥你那几株黄精根部的杂草，长得比别处疯多了？我前两天路过，瞅见那一片草又高又密，绿得发邪乎！按说药渣土肥力足，杂草是该多，可你田里别处也没那么邪门啊？”
杂草？林默一愣。他光顾着看黄精苗，真没注意杂草。他含糊道：“可能…那片地肥点？我回头就拔了去…”
陈芸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只是嘀咕了一句：“怪事…”便又去侍弄她的草药了。
林默背起那篓药渣往回走，心里却翻腾开了。杂草疯长？他想起了黄精田中央埋着的那截刻满了歪扭阵纹的雷击桃木心。难道…是那小云雨阵引动的微弱水汽和灵气，不光滋养了黄精，也便宜了杂草？
他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田里，首奔那三分黄精田。蹲下一看，果然！靠近埋桃木心阵眼的那一小片区域，特别是那几株长势最好的黄精根部周围，杂草长得又高又密，叶片肥厚油绿，一副营养过剩的架势，把黄精苗都挤得有点蔫吧了！
林默皱紧了眉头。这可不是好事！杂草抢养分抢得凶！他立刻抽出药锄，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疯长的杂草连根拔起。拔草时，他手指拂过的泥土，能感觉到一股比别处更浓郁的潮气和极其微弱的、混杂着草木清气的灵力波动，正是小云雨阵覆盖的范围。
看来这阵法的副作用也不小。福祸相依。他叹了口气，把拔下的杂草堆到一边。这些草根粗叶肥，晒干了当柴烧倒是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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