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病房的白色墙壁像一块巨大的吸油纸，吸走了所有温度。林晚星躺在病床上，腹部的缝合伤口每收缩一次，就像有把钝锯在血肉里反复拉扯。她不敢动，只能保持僵硬的姿势，看着保温箱里的小女儿。
小家伙出生时不足五斤，皮肤皱得像颗老核桃，此刻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得像蝴蝶振翅。监护仪上的绿线规律跳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这是她剖腹产后的第三天。三天里，她只合过西次眼，每次都被噩梦惊醒——梦里总有盏刺目的无影灯，婆婆尖利的声音从灯影里钻出来：“保孙子！那个女人死了没关系！”
走廊里传来塑料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林晚星立刻绷紧了神经。是婆婆，她的声音隔着门板渗进来，又尖又脆，像碎玻璃刮过铁皮：“律师说了，只要我们咬住她没工作没房子，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肯定归我们……对，尤其是那个孙子，必须抢过来！至于那个赔钱货……她要就要，不要就送孤儿院！”
“孤儿院”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林晚星的太阳穴。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时，才惊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凭什么？乐乐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女儿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陈建军那个骗子凭什么夺走她们？
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停住，门板上投下婆婆佝偻的影子，像只张牙舞爪的恶鬼。“哼，还睡呢，心真大。”她听见婆婆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要不是看在你生了个孙子的份上，早就把你扔出去喂狗了。”
林晚星屏住呼吸，感觉那道目光像黏在背上的蜈蚣，爬得她皮肤发麻。过了足足三分钟，脚步声才拖沓着远去，留下一串赣州老家的小调，调子欢快得让人作呕。
门被推开一条缝时，林晚星以为是婆婆去而复返，吓得心脏差点跳出胸腔。却见实习护士小周探进头来，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的，眼神里带着惊惶的善意。
“林姐，给。”小周快步走到病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心——是她的手机！屏幕裂得像张蜘蛛网，边缘还沾着褐色的血迹，是那天在病房摔倒时蹭的。
“我趁你婆婆去打饭，从她包里偷……拿出来的。”小周压低声音，手指紧张地绞着白大褂下摆，“SIM卡我给你装回去了，你小心点用，她刚才还翻你床头柜呢。”
林晚星攥着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烫得像团火。她想道谢，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雾。
“快联系你家人吧。”小周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婆婆刚才跟她儿子打电话，说要找律师抢孩子抚养权，还说……说你生不出儿子，没资格当妈。”
小周走后，林晚星颤抖着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乐乐的照片跳了出来——一岁生日那天拍的，小家伙穿着粉色公主裙，手里抓着奶油蛋糕，笑得露出两颗米粒大的牙。
她的手指悬在“爸爸”的号码上，抖了足足半分钟才按下去。电话接通时，父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像被水泡透的棉絮：“晚星？”
“爸……”林晚星的眼泪决堤而出，“他们要抢孩子……陈建军要跟我离婚……”
“你别急，爸这就过去。”林国栋的声音陡然绷紧，像拉满的弓弦，“你在哪个病房？我现在就订最快的机票。”
挂了电话，林晚星靠在床头，看着保温箱里的小女儿。小家伙的小手动了动，像是在抓妈妈的手指。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光带，像条通往对岸的独木桥。
走廊里又传来婆婆的声音，比刚才更嚣张了：“律师说了，她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黄脸婆，还想争抚养权？门都没有！等离婚了，让她净身出户，哭都找不到地方！”
林晚星猛地攥紧手机，指甲深深嵌进屏幕的裂纹里。疼。但这种疼让她清醒——这场仗，她不能输。为了保温箱里的小女儿，为了隔壁病房还在挂点滴的乐乐，她死也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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