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卷帘门被拉起的瞬间，铁锈摩擦的“吱呀”声像钝刀割着神经。林晚星抱着襁褓里的望安，缩在墙角阴影里，看络腮胡老板用钥匙串敲打卷帘门的铁环，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望安在怀里动了动，小鼻子皱了皱——她大概是闻到了空气里的味道：烟味混着汗酸，泡面汤的油腻裹着劣质空气清新剂的甜香，像块泡发的脏抹布堵在喉咙口。
“30块一天，先交钱。”老板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接过林晚星递来的三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时，拇指在纸币边缘捻了捻，像是在检验真假。他的目光扫过望安露在襁褓外的小脸，嘴角撇了撇：“看好你的娃，别让她哭。我这是网吧，不是托儿所。”
林晚星抱着望安往里走，塑料拖鞋踩在黏腻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走廊两侧的包间门大多是破的，露出里面晃动的人影和电脑屏幕的蓝光。有个染着绿头发的少年正对着麦克风嘶吼，唾沫星子溅在屏幕上；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一边啃泡面一边敲键盘，汤汁滴在裤腿上也浑然不觉。
最里面的包间门挂在合页上，摇摇欲坠。林晚星推开门，一股更浓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地上堆着十几个泡面桶，汤汁在瓷砖上积成了褐色的小水洼，墙角的沙发上有片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唯一的窗户被泛黄的报纸糊死了，只在边角漏出一丝惨淡的光，照在布满指纹的电脑屏幕上，映出她苍白的脸。
“委屈你了，望安。”她低声对怀里的女儿说，小心翼翼地把带来的小毯子铺在沙发上。毯子是她从医院带出来的，边缘己经磨破了，上面还沾着几块奶渍。望安似乎累坏了，在她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就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睡着了。
林晚星松了口气，把女儿放在铺好的毯子上，又用自己的帆布包挡住沙发边缘，怕她翻身摔下去。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从包里掏出半袋苏打饼干——这是昨天在餐厅当服务员时，趁经理不注意藏起来的，己经有点受潮了，吃在嘴里像嚼沙子。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干，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望安。网吧里太吵了，敲击键盘的“噼啪”声、玩家的嘶吼声、鼠标的点击声，像无数根针在扎她的神经。她怕望安被吵醒，更怕她在这里生病。
可怕什么来什么。下午三点多，望安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尖利得像小猫被踩了尾巴。林晚星赶紧把她抱起来，轻轻拍着后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可望安哭得越来越凶，小脸涨得通红，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林晚星拿出最后一点奶粉，冲了半瓶喂她，可望安只喝了两口就推开了，小身体烫得吓人。
“发烧了……”林晚星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手忙脚乱地翻自己的包，想找个体温计，却只翻出一小盒酒精棉片——这是她在餐厅擦桌子用的，当时觉得可能有用，就顺手带了几包。
她颤抖着撕开一片酒精棉，轻轻擦在望安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望安瑟缩了一下，哭声却小了点。林晚星又赶紧擦她的手心和脚心，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望安乖，很快就不烧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跌落云端之后 妈妈在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滴落在望安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就在这时，隔壁包间传来一声怒吼：“能不能让你家小崽子闭嘴？吵死了！”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像是键盘被摔在了地上。
林晚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抱着望安的手更紧了。她不敢反驳，只能抱着女儿快步走到走廊尽头——那里堆着拖把和水桶，散发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怪味，但至少离那些暴躁的玩家远一点。
她靠在墙上，看着怀里渐渐睡着的望安，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想起望安刚出生时，住在恒温的保温箱里，护士每隔两小时就会来测一次体温，用的是进口的电子体温计；奶粉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一小罐就要几百块；尿不湿是最好的牌子，柔软得像云朵。
而现在，她的女儿只能在充满烟味和噪音的网吧里，用最便宜的酒精棉片降温。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林晚星吻了吻望安滚烫的额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网吧里的人越来越多。林晚星抱着望安回到包间，发现电脑屏幕还亮着，是她早上投简历的招聘网站——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她漫无目的地滑动鼠标，突然弹出一个母婴论坛的广告：“单亲妈妈如何月入过万？分享我的逆袭之路！”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进去。论坛里热闹得很，好多妈妈都在分享自己的“赚钱秘籍”，有人晒出了银行到账截图，后面跟着一串羡慕的评论。林晚星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她往下翻着，一个叫“张浩”的用户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的头像是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背景是干净的客厅，看起来温和又可靠。他发的帖子标题是：“单亲爸爸带娃两年，从负债累累到月入三万，我靠的是这个！”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点进了他的帖子。帖子里说，他妻子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他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过得很艰难，后来偶然接触到一个“低风险高回报”的投资项目，现在不仅还清了债务，还买了车。他还附了几张照片：一张是他和孩子在车里的合影，一张是银行余额截图，上面显示有五万多块。
“骗子吧？”林晚星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陈建军的教训太深刻了，她再也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可看着屏幕上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看着他写的那些“带娃有多难”的细节——半夜起来冲奶粉、孩子生病时的手忙脚乱、想赚钱又怕被骗的纠结，这些都和她现在的生活一模一样。
她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移开。望安在怀里动了动，小嘴咂了咂，像是饿了。林晚星摸了摸口袋，只剩下皱巴巴的几块钱，连最便宜的奶粉都买不起。
也许……也许是真的呢？
她深吸一口气，注册了一个账号，给张浩发了条私信：“你好，请问你说的投资项目，真的靠谱吗？”
点击发送的瞬间，她的手心全是汗。包间里的烟雾缭绕，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不知道，这封私信，会把她推向一个更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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