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凌晨一点还有十分钟时，林晚星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把望安放在折叠床上（周婷从仓库找来的），用小毯子裹紧，又在床边挡了个纸箱，怕她翻身摔下来。
“我在外面看着，有事喊我。”周婷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出了隔间。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始首播”的按钮。
屏幕上出现了她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僵硬。背景是那块印着樱花的布，右下角的污渍像只盯着她的眼睛。
“大……大家好。”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是晚星。”
首播间的在线人数显示：1。
是周婷吧？林晚星心想。她记得周婷说过，会进来看看。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以前在别墅参加派对时，她能和陌生人谈笑风生，可现在对着一个冰冷的镜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是个单亲妈妈，带着女儿望安。”她指了指折叠床上的孩子，“她……她生病了，需要钱住院。”
在线人数：1。
没有评论，没有互动，只有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数字，像个沉默的嘲讽。
林晚星的脸涨得通红，手心全是汗。她想起王主管轻蔑的眼神，想起周婷那句“午夜档没人看”，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我没什么才艺，也不会说话。”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就是想……想赚点钱，给孩子治病。”
在线人数变成了0。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她盯着屏幕，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就是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原来，连被人无视的资格，她都快要失去了。
“对不起……”她对着镜头喃喃自语，声音哽咽，“我……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就在这时，在线人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2。
一条评论弹了出来，ID是“陈二蛋”：“哭什么？博同情？现在的女人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林晚星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另一条评论紧接着弹出，ID是“电子厂小王”：“这不是林晚星吗？怎么沦落到首播要饭了？当初不是挺牛的吗？”
林晚星的瞳孔猛地一缩。电子厂小王？她想起来了，是以前车间的一个男工，总爱调戏女同事，被她骂过一次。
他怎么会在首播间？
“你认识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何止认识。”陈二蛋发来一个冷笑的表情，“你前夫陈建军是我堂哥！他到处说你坏话呢，说你败家，说你生不出儿子，还说你……”
后面的话被系统屏蔽了，但林晚星己经明白了。是陈建军的人！他们是来看她笑话的！
评论像潮水般涌了进来，越来越多熟悉的ID冒了出来——
“我是以前商场的导购，她以前可傲了，对我们颐指气使的！”
“听说她娘家破产了，别墅都被收走了，活该！”
“穿着地摊货首播？以前不是非香奈儿不穿吗？”
“带个拖油瓶还想赚钱？谁会给你刷礼物啊？”
恶毒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林晚星的心里，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折叠床上的望安被惊醒了，开始放声大哭，哭声尖锐得像把小刀，割在林晚星的心上。
“孩子都养不好，还首播？”
“赶紧别播了，丢人现眼！”
“滚出首播界！”
最后一条评论弹出时，林晚星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按下“结束首播”，把手机摔在地上，冲进厕所隔间，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瓷砖上。她想起在别墅里，父亲教她弹钢琴，说“我们晚星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想起十八岁生日时，母亲送她一条钻石项链，说“我们晚星值得最好的”；想起刚认识陈建军时，他说“晚星，我会让你一辈子幸福”。
可现在，她像个笑话。被前夫的亲戚嘲笑，被以前的同事奚落，连在一个破首播间里哭的资格都没有。
“晚星？你没事吧？”周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担忧，“我听到望安在哭。”
林晚星擦干眼泪，打开门。周婷抱着哭得满脸通红的望安，小家伙的额头发烫，比刚才更严重了。
“她又发烧了！”周婷的脸色变了，“快去医院！”
林晚星接过女儿，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她看着怀里滚烫的小身体，看着地上摔裂的手机屏幕，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不播了。”她的声音带着绝望，“我带望安去医院，就算是抢，我也要把钱抢来！”
“你疯了？”周婷拉住她，“抢钱是犯法的！”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我就这么多了，先拿去给孩子看病！首播的事，明天再说！”
林晚星看着那几百块钱，又看看周婷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在电子厂总爱偷懒、爱八卦的女孩，此刻却像根救命稻草。
“我……我不能要你的钱。”
“什么你的我的！”周婷把钱塞进她口袋，“快去医院！再晚就来不及了！”
抱着望安冲出写字楼时，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像刀割。林晚星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医院的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后座上，望安的哭声渐渐微弱，小身体软得像团棉花。林晚星不停地吻着她的额头，嘴里反复念叨：“望安别怕，妈妈在，妈妈一定救你……”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时，她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只有周婷给的几百块，连挂号费都不够。
“师傅，能不能……能不能先欠着？”她的声音带着哀求。
司机不耐烦地挥挥手：“没钱坐什么车？赶紧下去！”
林晚星抱着望安，站在医院急诊室的门口，看着里面亮着的灯，突然觉得无比绝望。她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找钱？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微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我是王主管。首播数据我看了，虽然惨，但哭的那段有点意思。明天继续播，我先预支你两千块工资，现在给你转过去。”
林晚星看着那条消息，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赶紧回复：“谢谢王主管！我一定好好播！”
两千块到账的提示音响起时，林晚星抱着望安冲进了急诊室。灯光惨白，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但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她不知道，王主管在办公室里，看着后台那58个峰值在线人数（大多是来看热闹的），对着周婷冷笑：“这女的还行，有点当哭播的潜质。”
周婷低下头，没说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了几个字，发给一个匿名号码：
“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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