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将陆修远彻底吞噬。唯有头顶石板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刮擦声,如同冰冷的指甲,一下下刮在他的神经上。每一次细微的摩擦,都像在宣告死神的临近。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壁。他右手死死攥着靴筒里的蝉翼刃,薄如纸片的刀刃带来的冰冷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支撑。左手则紧紧抱着那本沉重的《毒蛊秘录》和染血的账册,羊皮纸的粗糙质感摩擦着掌心。
刮擦声停了。
绝对的死寂降临,比声音更令人窒息。
陆修远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竭力放缓呼吸,将听觉提升到极限,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机簧咬合的脆响,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紧接着——
“嘎吱…嘎吱…”
头顶的石板,缓缓地向一侧滑开了!
一线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光线,从头顶的开口处投射下来,在石室冰冷的地面上切割出一道狭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来了!
陆修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满力的弓弦,身体微微下沉,重心前移,蝉翼刃横在胸前,做好了致命一击的准备!目标——第一个踏入光斑的脚踝!
光斑中,首先出现的,是一双沾满泥泞的黑色软底快靴。靴子很旧,边缘磨损严重,无声地踏在石室的地面上,激起细微的尘埃。
不是孙掌柜!孙掌柜穿的是布鞋!
陆修远屏住呼吸,杀意凝聚在刀刃之上,只等对方身体完全进入攻击范围!
那双脚停住了。似乎站在开口边缘,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黑暗的石室。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模糊、略显佝偻的身影轮廓。
突然,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西北口音的声音从上方飘了下来,打破了死寂:
“下面的朋友,不必紧张。若为‘癸酉’事来,你我…或可同路。”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在陆修远紧绷的神经上!
癸酉!
对方不是来杀他的!是冲着“癸酉”来的!而且听口气,似乎知道这密室,也知道里面可能藏着什么!
陆修远的心念电转。是陷阱?还是真的同路人?对方是谁?烛龙的叛徒?还是…当年血案的幸存者?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蝉翼刃依旧稳稳横在身前,身体如同融入黑暗的岩石,只有冰冷的眼神透过黑暗,死死锁住光斑中那双沾泥的靴子。
见下方没有回应,上方的人影似乎也并不意外。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叹,接着,一点微弱的火星在他手中亮起,随即点燃了一根细小的蜡烛。昏黄的光晕扩大,勉强照亮了他脚下的方寸之地。
借着这微弱的光,陆修远看到了一角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裤腿。裤腿上,沾染着几处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还有几根枯黄的草屑粘在上面。
“朋友,”那沙哑的西北口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谨慎,“这地方,是当年沈大人(指沈青黛之父)秘密留下的。知道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比死更惨。你能摸到这里,又躲过了外面的‘蛇’,想必也是同道中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姓莫。曾是西北军中的医官。癸酉年冬,奉命押运一批‘天外奇金’入京。后来…后来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西北军医官!押运天外奇金!癸酉年冬!
陆修远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与《毒蛊秘录》上关于那奇异矿石的记录完全吻合!癸酉年冬,正是矿石被送入七宝阁的时间!这个“莫”医官,是当年惨案的亲历者?!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陆修远几乎失神。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证据!必须要有证据证明此人身份!
“莫医官?” 陆修远终于开口,声音在狭窄的石室里带着回响,异常干涩沙哑,“你说你押运矿石入京?矿石…长什么样?”
上方的人影似乎松了口气,随即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愤:“暗蓝色!拳头大小!坑坑洼洼,死沉死沉!那东西…那东西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玩意儿!”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押运途中,靠近那箱子的兄弟,莫名其妙就开始发烧,皮肤下出现诡异的蓝线!到了京郊驿站…一夜之间…全死了!浑身骨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烧焦了一样!只有我…因为负责药箱离得远些…才…才捡回半条命…”
暗蓝色!灼伤骨骼!与秘录记载完全一致!甚至连症状都吻合!
陆修远心中的戒备稍稍松动了一丝,但依旧不敢大意。“那你为何会在这里?又怎么知道这密室?”
“我侥幸活下来,却成了通缉犯!朝廷说我监守自盗,害死了同袍!”莫医官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恨意,“我像条野狗一样东躲西藏,后来…后来是沈大人暗中收留了我一段时间。这密室,是他告诉我以备不测的。他还给了我半块信物…” 说着,他似乎在怀中摸索着什么。
一块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片被他从上方抛了下来,“当啷”一声落在陆修远身前不远的光斑里。
陆修远没有立刻去捡,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去——那是一块乌沉沉的金属残片,边缘布满断茬,上面似乎刻着某种鸟类的半个翅膀图案。这图案…他似乎在沈青黛偶尔的一枚旧玉佩上见过类似的轮廓!很可能是沈家信物!
沈青黛的父亲!这条线终于串起来了!
陆修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大半。他缓缓从石壁的阴影中走出,踏入那微弱的光晕之中。他依旧保持着警惕,但手中的蝉翼刃己经微微垂下。
“莫前辈…”陆修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敬意,“在下陆修远,与沈青黛沈大人…是同伴。”
莫医官借着烛光,终于看清了陆修远年轻却布满疲惫、血污的脸庞,以及他手中那本厚重的《毒蛊秘录》和染血的账册。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痛楚。
“同伴…好,好…” 他声音低沉,“沈丫头…她还活着?她还好吗?”
“沈大人引开了追兵,让我先来此处。”陆修远没有隐瞒,“前辈,您可知这‘天外奇金’最后到了谁手里?存放于何处?”
莫医官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七宝阁!皇宫大内!癸字柜!是宫里的天使亲自接的手!拿着盖有…盖有…”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似乎那个名字带着巨大的恐惧,“盖有‘靖王监国’印信的文书!我偷偷看到的!”
靖王!
陆修远脑中轰然炸响!终局之战锁定的烛龙首脑!果然是他!癸酉年冬,他就己经是监国亲王!权势滔天!是他下令接收了那可怕的矿石!影卫覆灭、沈家灭门、甚至西北军押送队的惨死…一切血案的源头,都指向了这个人!
“靖王…烛龙…”陆修远的声音冰冷刺骨。
“烛龙?”莫医官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我不知道什么烛龙…但靖王…他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那矿石…那矿石后来被他们用来做什么了?”
陆修远深吸一口气,翻开《毒蛊秘录》,指向记录矿石和蚀血虫的那几页:“他们用它强化蚀血虫!制造瘟疫!流民营的怪病,西北边关的急报…都是这东西!”
莫医官凑近烛光,看清图谱和文字,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愤怒!“畜…畜生!他们…他们竟然…用那东西…害人!”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石壁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矿石…会要人命的!会死很多很多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密道入口的黑暗中射来!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
目标——莫医官的后心!
“小心!”陆修远瞳孔骤缩,厉声示警!同时身体本能地就要扑过去!
但太迟了!
莫医官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巨大的悲愤和惊骇中,对背后的袭击毫无防备!
“噗嗤!”
一声闷响!
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毒针,精准无比地钉入了莫医官的后颈!位置与柳东升的致命伤口如出一辙!
莫医官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翻腾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惊愕取代!他艰难地转过头,似乎想看清背后黑暗中隐藏的毒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向前栽倒!
“莫前辈!”陆修远目眦欲裂!他扑上前,一把扶住莫医官倒下的身体。
莫医官的体温在飞速流逝,眼神迅速涣散。他死死抓住陆修远的胳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信…鸽…西北…鹰…峪…关…找…赵…”
话音未落,他的手颓然松开,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机。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不甘,与柳东升、云无涯临死前的神情如出一辙!
又是杀人灭口!就在陆修远眼前!凶手如同附骨之疽,竟追踪到了这最隐秘的所在!
“出来!”陆修远抱着莫医官尚有余温的尸体,朝着密道入口的黑暗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悲愤和怒火如同岩浆般冲垮了理智!他放下莫医官,猛地站起,手中蝉翼刃在昏暗烛光下划出凄冷的弧线!
密道入口的黑暗中,一片死寂。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奇异甜腥的冷风,从上方吹拂下来。
陆修远双眼赤红,胸中杀意沸腾!他不管不顾,就要冲入密道追杀凶手!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啪嗒。”
一个东西从莫医官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陆修远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劣质黄铜打制的、极其简陋的鸽子形状的吊坠。鸽子的眼睛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暗红色的劣质玉石碎粒。
在石室昏黄摇曳的烛光下,那两粒暗红色的玉石碎粒,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血髓玉戒般的光泽!
而更让陆修远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
这枚简陋的鸽子吊坠的背面,用极其细微的刻痕,清晰地刻着一个扭曲盘绕、龙首狰狞、口衔火珠的图案!
烛龙印记!
莫医官…这个刚刚死在他面前、口口声声控诉靖王、自称被沈父收留的西北军医官…他身上,竟然带着烛龙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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