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施舍般的口吻,
“念在你紫家世代为宗门效力,也算勤勉的份上,这次本仙师就替你担待了。记录上……就写‘灵田偶有虫害,己责令加紧处置’吧。”
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紫底金边的袍袖拂过空气,带着一股廉价熏香的刺鼻味道。
“不过,”他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回头盯着刚松了口气、正欲起身的紫承业,三角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紫员外,下个月,本仙师希望看到的是药圃焕然一新!若是还如今日这般……哼!到时候,就不是区区一点‘心意’能解决的了!公事公办,你紫家……就等着承受宗门的怒火吧!”
他丢下这句冰冷彻骨的威胁,趾高气扬地带着随从离去,留下紫承业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在冰冷的地砖上,脸色灰败如死人。
屈辱!巨大的屈辱如同毒藤,缠绕住紫承业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被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如同猪狗般呵斥、勒索,将家族数代积累的财富轻易夺走,他却只能跪地乞怜!
那种被彻底踩在泥泞里、毫无尊严可言的蝼蚁感,几乎将他撕裂。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愤怒在胸中燃烧,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反抗?那是自取灭亡!他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不敢在王莽面前显露半分!
这层层压榨的链条,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冰冷。王莽之上,还有内门管事,管事之上有执事,执事之上更有手握实权的长老。
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打点、需要孝敬。
王莽今日勒索的二十块中品灵石,恐怕大半都要流入他顶头上司的腰包。
而王莽自己,在宗门内同样是被压榨的对象,他需要灵石去购买更好的丹药冲击瓶颈,需要灵石去疏通关系谋求更好的职位,需要灵石去满足自己日渐膨胀的欲望。
紫家,以及依附于承天十家的无数凡人附庸,就是这庞大压榨机器最底层的燃料和血肉!
他们的财富、劳力、乃至生命,都在无声中被这架名为“天垣宗”的巨轮碾磨、吞噬。
更深的寒意,并非仅仅来自王莽的勒索,而是来自一次绝望中的探寻。
紫承业借口访友,去了同样依附于天垣引气宗(甲家)、看管另一处更大规模药圃的贾家。
贾家比紫家根基更深,与甲家某位外门执事似乎还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平日里是紫承业需要仰望的存在。
密室内,贾家家主贾仁义屏退左右,那张往日红光满面的胖脸,此刻却布满了愁云惨雾,眼袋浮肿,眼神里充满了和紫承业同款的惊惶。
“紫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瞒你。”
贾仁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颤抖,“我们家……出大事了!”
紫承业心头一紧:“贾兄何出此言?”
“灵器!”贾仁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满是血丝,
“我们家的凡人灵器……全废了!就在几天前!毫无征兆!无论怎么弄,都跟死了一样!”
紫承业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什么?!也是……也是几天前?具体是哪一天?”
贾仁义报出了一个日期。
紫承业的血液瞬间冰凉——同一天!和紫家灵器失灵,是同一天!
“而且……”贾仁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哭腔,
“来巡查的筑基仙师,是王莽的师兄,叫赵虎!比王莽更贪、更狠!狮子大开口啊!张口就要五十块中品灵石!还要三株五十年份的‘血灵芝’!我……我砸锅卖铁,连我夫人压箱底的嫁妆都卖了,才勉强凑够灵石……那血灵芝,我上哪儿找去啊!最后……最后把我家祖传的一块据说能温养神魂的‘暖阳玉’抵给了他……这才算暂时过关……”
他说着,老泪纵横,那是真正倾家荡产的绝望。
这个消息,比王莽的勒索更沉重百倍,如同一柄万钧冰锤,狠狠砸碎了紫承业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不是紫家的问题!绝不是!
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的念头,如同从九幽深渊爬出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毒牙刺入——是这天地!
是承天圣域赖以生存、浓郁到极致的灵气,出了问题!
它在变得稀薄!所以,依靠吸纳液化灵气运转的凡人灵器,才会在同一天、不同地点,集体失效!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超越了被勒索的屈辱,超越了倾家荡产的绝望,那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滔天巨浪!
天垣宗、承天十家、无数修士……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在动摇!而依附其上的凡人附庸,如同巨浪前沙滩上的沙堡,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顷刻间就会被碾得粉碎!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紫承业。
他仿佛看到了紫家宅院在修士的怒火下化为齑粉,看到了妻儿惊恐绝望的脸,看到了自己像蝼蚁一样被轻易抹去。
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他不能露出任何异样!
这个消息,是真正的禁忌!
是足以招致天垣宗雷霆之怒、瞬间抹杀整个紫家的灭顶之灾!他甚至不敢再深想下去。
“贾兄……”紫承业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慎言!此事……此事你我烂在肚子里!千万……千万不能对第三人提起!否则……你我两家,立时便有灭门之祸!”
他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极致的恐惧。
贾仁义猛地捂住嘴,惊恐地连连点头,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紫承业失魂落魄地回到紫家。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佝偻下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眉宇间刻满了化不开的愁苦与深入骨髓的惊惶,眼神空洞,看谁都带着一股无名的、压抑到极致的烦躁。
世界崩塌的阴影笼罩着他,让他喘不过气。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能让他暂时忘却这灭顶恐惧的替罪羊。
而家中那个容颜过于出色、心思似乎也过于敏锐的“女儿”紫依依,便成了他眼中那根随时可能引爆灾难的导火索。
他甚至动了献出紫依依换取一月平安的想法。
深夜,紫家内宅。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紫承业焦躁地在房中踱步,如同困兽。他的妻子李氏坐在床边,无声垂泪,眼睛红肿。
“……贾家那边也是同一天!灵器全废了!这绝不是巧合!”
紫承业猛地停住脚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带着濒死般的绝望,对着李氏低吼道,
“是上面!是这天地灵气!它……它在变!在枯竭啊!大难临头了!整个圣域!不,是整个半仙界!都要完了!我们……我们都要完了!”
他额头青筋暴跳,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己经看到了末日降临、万物凋零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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