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猛是一块坚不可摧的黑铁,那么眼前这位盘踞在菌毯之上的“原住民之王”,就是一块未经雕琢、充满了原始力量的陨石。
它的体型比猛还要大上整整一圈,甲壳呈现出一种近乎哑光的深黑色,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对巨大无比的复眼,不像普通蟑螂那样是纯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暗红色。
暴戾、饥饿、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是林凡从它身上解读出的全部信息。
在它的身后,那数十只体格同样健壮的“原住民”,缓缓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切断了林凡所有的退路。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不像林凡的臣民那样需要指挥,而是一种长期在高压统治下形成的、近乎本能的默契。
这是一个真正的、由暴力凝聚而成的部落。
林凡的大脑,在这一刻冷静到了极点。他那个人类的灵魂,让他没有像任何一只普通蟑螂那样,因为恐惧而逃窜,或是因为被挑衅而盲目反击。
他像一台超级计算机,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敌我实力对比:
数量:敌方数十,我方一。
体格:敌方全面占优。
地利:对方是主场,熟悉每一寸管道。
士气:对方是久经沙场的悍匪,己方是初来乍到的探险家。
结论只有一个: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撤退。但绝不能是狼狈的逃窜。他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并且,要在这位“暴君”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或者说,威胁。
那位“暴君”显然没有与他进行“外交谈判”的兴趣。它发出一声低沉的、由甲壳摩擦产生的、如同战鼓般的嘶鸣。这是最首接的驱逐令。
紧接着,它动了。
快!快到不可思议!
它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了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它没有首接冲向林凡,而是沿着粗大的排污总管,以一种炫耀般的姿态,进行着高速的Z字形冲刺。它的每一次蹬踏,都让管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武力恫吓!
它在用行动告诉林凡:在这片领地,我,就是法则!
林凡没有动。他只是将身体压得更低,六条腿的肌肉全部绷紧,像一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他的复眼死死地锁定着那道黑色的闪电,计算着它的速度、轨迹,以及……可能的攻击角度。
就在那“暴君”冲刺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节点时,攻击,毫无征兆地发动了!
它庞大的身体猛地从管壁上弹射而起,像一颗黑色的炮弹,居高临下地,朝着林凡的头顶猛扑下来!它要用一次绝对力量的碾压,将这个胆敢窥探它领地的入侵者,彻底扼杀!
但,就在它扑出的同一瞬间,林凡也动了!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闪避。他向着斜前方,一个最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冲了出去!
他的目标,不是逃跑,而是旁边一根悬垂下来的、己经废弃的细电线!
“暴君”的致命一击重重地落在了林凡刚才所在的位置,坚硬的菌毯都被砸出了一个凹陷。但它扑了个空。
而林凡,则用他那超越了本能的、精准的预判,成功地抓住了那根电线。他顺势向上一荡,如同一个最高超的杂技演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巧地落在了另一根平行的管道之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这一下,轮到“暴君”愣住了。
它那简单的、充满暴力的思维,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它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比自己瘦弱得多的入侵者,是如何躲开自己必杀一击的。在他眼中,林凡的行为,不像是战斗,更像是一场……戏耍。
一种被冒犯的、更加狂暴的怒火,从它身上升腾起来。
但林凡没有给它再次攻击的机会。他稳住身形后,深深地“看”了那暴君一眼。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审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迅速消失在了管道井深邃的黑暗之中。
他没有逃。
他是战略性撤退。
当林凡带着一身冰冷的杀气,回到“深巢”时,智、残和两位工蚁立刻迎了上来。它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王,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危险的对峙。
林凡没有时间安抚它们。
他将自己刚刚遭遇的一切,包括那片富饶的菌毯,那个强大的部落,以及那位恐怖的“暴君”,都转化成最首接的信息流,传递给了他所有的臣民。
狂喜,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所浇灭。
深巢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成员都明白了。他们逃离了卫生间那场文明的“大洪水”,却闯入了一片更加残酷、更加原始的黑暗森林。
林凡看着他这支小小的、甚至有些孱弱的队伍——心思缜密的智,行动不便的残,以及两位忠诚但平庸的工蚁。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底。
这就是他即将用来,对抗一个强大部落,征服一片新大陆的,全部的力量。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仅要成为一个工程师,一个建筑师。
他必须成为一个——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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