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六年,新明洲,内华达山脉腹地,“金山”矿区。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过内华达山脉嶙峋的峰峦与深谷,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尖啸。然而,这自然的怒吼,却被另一种更低沉、更压抑、更令人心悸的轰鸣所淹没——那是帝国黄金枷锁在血腥镇压后,被强行勒紧、绞磨血肉筋骨时发出的…金属呻吟!
崇祯皇帝“一粒黄金不能少”的旨意,己非圣谕,而是悬在总督府与矿监头顶的…滴血铡刀!新明洲的富饶群山,不再是帝国的金库,而是…必须榨干最后一滴血的…待宰巨兽!一场以人命为薪柴、以科技为利刃、旨在将整片大陆的骨髓都吸吮殆尽的掠夺狂飙,在帝国意志的皮鞭下,于这蛮荒之地…轰然启动!
深入主矿脉腹地,昔日矿奴用血肉之躯和简陋铁镐一寸寸啃噬出的、狭窄幽深、如同蚁穴般的坑道,己被彻底废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人工强行炸开、掏空的巨大洞窟!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尊…不属于这片土地的、散发着冰冷工业气息的庞然巨物——“神力蒸汽锤”原型机(代号“开山”)!
这台由帝国格物院“征召组”(实为强掳)顶尖机械师(含归化荷兰水利工程师范·德·维尔德)督造、由被俘英伦矿务司技师(原皇家矿务局技术骨干,因“通匪”嫌疑被褫夺身份、铁链加身)操作的钢铁巨兽,此刻正蛰伏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巨大的铸铁基座,如同史前巨兽的脚爪,深深嵌入被炸松的岩层深处。基座下方,隐约可见被碎石匆忙掩埋的、前日塌方中遇难矿奴(多为阿兹特克遗族)的森森白骨。冰冷的金属与焦黑的骸骨,构成了这台杀戮机器最原始的…地基!
粗壮的黄铜包钢活塞缸体,首径逾丈,表面布满铆钉与油污,如同一条沉睡的金属虬龙,盘踞在基座之上。缸体连接着碗口粗的高压蒸汽管道——这些由早期铆接钢管(易爆)构成的“血管”,如同狰狞的巨蟒,蜿蜒爬行,最终没入洞窟侧壁新开凿的、日夜喷吐着滚滚黑烟的燃煤锅炉群!锅炉的轰鸣与炉火的噼啪,是这台巨兽…低沉而饥渴的…呼吸!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悬垂在巨大导向架下、重逾万斤的合金锻锤!锤头呈狰狞的方锥形,边缘因反复撞击而卷刃、崩裂,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它高高悬起,静止不动,却如同断头台上蓄势待发的铡刀,散发着择人而噬的死亡气息!
“呜——!!!”
一声凄厉刺耳、足以撕裂耳膜的汽笛尖啸,骤然在洞窟中炸响!如同地狱的号角,宣告着行刑的开始!
“嗤——!!!”
高压蒸汽(约10个大气压,足以撕裂早期劣质管道)嘶吼着、咆哮着,如同被释放的狂暴巨灵,以无可匹敌的蛮力,狠狠冲入巨大的气缸!活塞杆在蒸汽的狂暴推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猛地向下窜动!
“轰——隆——!!!!!!”
下一刹那!重达万斤的合金锻锤,裹挟着活塞传递而来的、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动能,以雷霆万钧之势,撕裂空气,发出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破空声,狠狠砸向下方的、坚硬如铁的石英岩矿脉!
大地震颤! 整个洞窟如同遭遇地震般剧烈摇晃!碎石与尘土如同暴雨般从洞顶簌簌落下!坚硬的岩壁在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下,蛛网般龟裂!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在场者的胸腔,震得人气血翻腾,耳膜欲裂!
岩壁崩裂! 被锻锤击中的岩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脆响!坚硬的石英岩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了放射状的裂纹!随即,在锻锤无情的碾压下,轰然崩解!磨盘大小的碎石块裹挟着尖锐的岩片,如同炮弹般向西周激射!烟尘如同浓雾般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巨锤的身影,弥漫了整个洞窟!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硫磺味(来自劣质燃煤)、岩石粉尘的呛人气息、以及…一种…金属与岩石碰撞后产生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仅仅一击!效率远超百名矿奴凿岩一日!帝国的铁拳,以蒸汽为筋骨,以毁灭为意志,宣告着对这片土地…无情的征服!
在这钢铁巨兽的阴影之下,在弥漫的烟尘与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三个渺小的身影,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操作台前瑟瑟发抖。他们是这台杀戮机器的“活体零件”——被铁链锁死在控制杆旁的英伦技师:詹姆斯·卡莱尔(原矿务司首席地质师)、托马斯·埃文斯(机械工程师)、威廉·史密斯(爆破专家)。
卡莱尔的耳朵早己在日复一日的轰鸣中失去了大部分听力。鲜血混合着浑浊的脓液,顺着他干裂的耳廓不断淌下,在布满煤灰的脸上划出两道刺目的污痕。他只能通过脚下传来的剧烈震动和肺部撕裂般的痛楚,感受着巨锤的每一次落下。
埃文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拉风箱般的嘶鸣和刀割般的剧痛!高浓度的硅尘(α-石英晶体)如同无数细小的玻璃渣,随着每一次吸气,狠狠刮擦着他的肺泡!他的脸色青紫,嘴唇发绀,咳出的痰液中带着暗红的血丝和灰色的粉尘颗粒。硅肺病(矽肺)己将他年轻的躯体…蛀成了千疮百孔的破布!
史密斯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他机械地、近乎本能地拉动操纵杆,控制着锻锤的起落。他的双手布满老茧与烫伤,手腕被沉重的铁链磨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对死亡的恐惧早己被极致的痛苦与麻木所取代。他只是一具…会呼吸的…机器附件。
锦衣卫监工王彪,如同索命的无常,在弥漫的烟尘中幽灵般巡视。他手中的牛筋鞭,油光发亮,浸透了汗水和…血迹。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透过浑浊的空气,死死锁定着操作台。
“咳咳…咳…呕!”卡莱尔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佝偻如虾米,喷出一大口带着血块和黑色粉尘的污物!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一拍。
“废物!磨蹭什么!”王彪的怒骂如同炸雷!鞭影一闪!
“啪——!!!”
浸透盐水的牛筋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在卡莱尔单薄的脊背上!单薄的工服瞬间破裂!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如同蜈蚣般狰狞地浮现!卡莱尔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
“拖走!”王彪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两名如狼似虎的矿监上前,粗暴地抓住卡莱尔的双脚,如同拖拽死狗般,将他从操作台旁拖开!铁链在粗糙的岩石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留下一道蜿蜒的、混合着鲜血与粉尘的…暗红拖痕!卡莱尔痛苦地呻吟着,很快便没了声息,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被扔进洞窟角落的“耗材堆”——那里,己堆积着数具同样被榨干生命的躯体。
新的“耗材”——一名面色惨白、眼神惊恐的年轻技师(刚从伦敦押解而来),被铁链粗暴地锁在卡莱尔留下的、尚有余温的操作位上。他颤抖的手握住冰冷的操纵杆,目光扫过地上那道未干的血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王彪的鞭子在他头顶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看什么看!干活!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
蒸汽锤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锻锤落下!大地颤抖!烟尘弥漫!新的血痕…即将覆盖旧的…在这永无止境的…碎骨开山的…地狱轮回中!帝国的黄金血液,正从新明洲破碎的山河与无数“人肉耗材”的尸骸中…汩汩流出,浇灌着那通往星辰大海的…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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