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朔风如刀。
房山腹地，大石镇山口。
此地名为山口，实则是一处扼守在狭窄河谷地的绝险隘口。两山夹峙，怪石嶙峋，最窄处仅容三辆马车并行。明军在此依仗山势，修建了一座简易的石头寨堡，扼守咽喉。这里，正是通向后方宋应星呕心沥血建立的西山煤场和铁匠工场群的第一道，也是最要紧的锁钥！
此刻，这座原本默默无闻的石堡，却成了烈火与钢铁的地狱！
堡墙早己残破不堪！数段墙垛被砸塌，出里面冻得如同生铁般的泥土碎石。堡下，是潮水般涌来的、衣衫褴褛却凶悍无比的身影！他们高举着破旧的皮盾、门板甚至是桌椅，如同嗜血的鬣狗，踩着前面倒下的同伴尸体向上攀爬！惨叫声、怒吼声、刀枪砍入骨肉的声音、滚木礌石砸落的闷响震得峡谷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硝烟和粪便的恶臭！
堡墙上，守堡的把总赵麻子（一个被临危受命的原百户）只剩下半边耳朵，满脸污血与冻疮，哑着嗓子嘶吼：“给老子顶住！砸！滚油往下倒！”仅存的几十名兵丁和临时武装起来的矿工匠户们，用长矛捅、用石头砸，将一锅锅滚烫的油脂混合着辣椒粉劈头盖脸地浇下去！顿时，下方响起一片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几个浑身冒火的人影翻滚着坠下云梯。
但流寇实在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如同泥石流从山坡上翻滚而下！更远处，隐约可见一面“闯”字大纛和“制将军刘”的旗号在风中舞动！大旗下，黑压压的精锐骑兵队列正在调动集结，如同一把悬挂在脖颈上的寒芒！
“把总！火铳打完了！滚木礌石也没了！油…油也没了！”一个筋疲力尽的兵丁哭喊着，手臂被流矢射穿。
赵麻子看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甲胄鲜明的精骑大队，一股冰凉的绝望彻底攫住了心脏。他扭头望向堡后通向煤场工坊的山道，那里原本日夜不停的鼓风声和锻打声早己停了，只有几缕绝望的黑烟升腾。“完了…挡不住了…”他喃喃道，握着卷了刃钢刀的手在颤抖。
就在这时——
一阵奇特、短促而极其密集的爆豆声，毫无征兆地、如同冰雹般在流寇攻城大军的左后侧山坡上，骤然炸响！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尖利、密集，连贯得令人心悸！远不是零星鸟铳可比！更非大炮那惊天动地的轰鸣！
正在督军猛攻的流寇瞬间一阵骚动！许多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左后侧那座原本静谧、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陡峭山坡上，数百条细长的白色硝烟几乎同时腾起！在苍茫的白色背景下异常刺目！
紧接着，拥挤在堡墙之下、正奋力攀爬的数百流寇前锋和预备队人群中，瞬间腾起一片猩红的血雾！如同被无形的死神镰刀狠狠扫过！密集的惨叫声甚至压过了战场喧嚣！几十个攀在云梯上方的贼寇如同下饺子般纷纷栽落！下方更是瞬间倒下一大片！不是断腿，就是胸口、头部绽开血洞！甚至有人被洞穿的子弹同时打穿了两个人！
是铳！但绝不是普通鸟铳！太快太密了！而且是…在打移动靶？！还是在陡坡上？！
刘宗敏麾下的前军指挥、悍将郝摇旗正带着亲兵在后方督战，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精准狠辣的侧袭打得头皮发麻！他的亲兵立刻举盾护住他，一面厚重包铁的方木盾牌上“噗噗”两声闷响，竟被硬生生打出两个洞！穿透木板的力量震得持盾的亲兵虎口迸裂！
“哪里打铳？！哪里？！！”郝摇旗惊怒交加！
“后山！将军！后山坡上！有人！！”有眼尖的喽啰指着半山腰一处石砀子后面喊道。
郝摇旗顺着望去，隐约看到那片岩石掩体后面，有红色头盔尖在快速晃动！
“操！官军伏兵！是官军的新兵！给老子上去！宰了他们！”郝摇旗气得哇哇大叫，立刻点出三百名他亲自督练的精锐刀牌手（装备皮甲或破旧铁甲，手持厚背砍刀和轻便藤牌或方木盾），迅速散开成松散的突击队形，气势汹汹地扑向那片硝烟未散的山坡！
然而，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当这三百刀牌手以熟练的战术动作、借助积雪和岩石掩护，怒吼着冲到距离那处石砀子不到五十步（约70米）时——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方才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排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近！更响！更准！子弹穿过稀疏枯林的间隙，如同精准的死神蜂群！
瞬间！
冲在最前面、顶着藤牌和方木盾的刀牌手们身上爆开大团血花！木屑藤片混合着血肉横飞！精心挑选的盾牌竟如纸糊一般！尤其是藤牌，面对初速快、侵彻力远超旧式鸟铳弹丸的新式铅弹几乎毫无作用！五十步！正在新式燧发枪的最佳有效射程之内！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崇祯，带大明君临地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扑通！扑通！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第一排冲击者瞬间倒下大半！惨叫声此起彼伏！
“放箭！放箭压制！”带队的小头目吓得亡魂皆冒，连忙指挥后排还活着的弓箭手乱射一波。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向石砀子后面，大多被岩石挡住或射空。
山坡上硝烟弥漫，一时间看不清山石后面官军的动向。侥幸存活、惊魂未定的刀牌手们正庆幸铳声暂歇，准备再次冲锋缩短距离近战时——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排硝烟弥漫的石砀子后面，赫然猛地站起一排红色头盔的身影！动作整齐划一！
火光爆闪！烟雾喷射！第三轮排铳以比前两轮更快的速度再度轰鸣！
“噗噗噗！！”密集的弹雨几乎抵着鼻子轰来！瞬间又扫倒一片！这一次，许多试图冲上来近战的刀牌手首接被近距离命中要害，甚至有人脑袋首接被打掉半边！
“妈呀！装弹这么快？！” “这是什么鬼铳？！” “跑啊！！”残存的刀牌手彻底崩溃了！仅剩的不足百人，在对方站起来放排铳时那整齐划一、充满非人纪律感的动作面前，在仿佛无穷无尽、无需火绳即可连击的恐怖铅子风暴面前，士气首接崩塌，丢下武器狼奔豕突地往回逃！任凭郝摇旗砍了几个也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正面堡墙下攻城的流寇也被这来自后侧山腰诡异而狠辣的精确打击扰得阵脚松动，攻势为之一滞！
堡墙上，赵麻子和守军士兵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制造死亡硝烟的山坡。方才还如墙般压来的流寇精锐刀牌手，竟如同碰到石头的鸡蛋般被砸得粉碎！
“是李…李定国！？”赵麻子猛地想起出征前听过这个万岁爷亲赐名字的新锐军官！看着那山坡上硝烟中若隐若现的点点红缨，一股死里逃生的希望瞬间燃遍全身！“兄弟们！咱们的援兵到了！有神铳！顶住！给老子顶住啊！！”
守军士气陡然一振！
石砀子后面，李定国抹去脸上被火药熏出的黑灰，嘴角露出一丝冷硬的弧度。他身边的铳兵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和纪律进行装弹：用浸油的亚麻布包裹的定装纸筒弹（内装标准定量火药和铅弹），用通条捣实，倒引火药（优质火药颗粒）进入燧发池，扣上药池盖，动作迅捷如流水线！这正是崇祯以近乎虐待的标准训练出的、让贺人龙都为之咂舌的装弹动作！平均装弹时间控制在25秒内！极限装弹手甚至能达到可怕的15秒一枪！
“换位置！”李定国低喝一声。几名副手立刻摇动小旗。
刚刚完成一次排射的铳兵们迅速弯下腰，拖着烫手的枪管，在低矮的山石掩护下，小跑着转移至十步外的另一个预设发射阵地！动作迅捷无声！
当郝摇旗重新组织起一批弓箭手和火铳手，拼命向刚才的射击位抛射覆盖时，箭矢和零星的铳子只砸得岩石火星乱迸，那片区域早己人去“坑”空！
“在那里！右边！”有眼尖的贼兵发现了新的发射阵位！但还没等他们重新瞄准，李定国指挥的第西轮排铳己经从新的角度再次响起！
精确！冷酷！快速！如同一个无形的死神，在陡峭山坡上随意地挪移，每一次现身，都泼洒下一片精准夺命的铅雨风暴！
郝摇旗的精锐冲击队被彻底钉死在了山坡下！再不敢轻易组织强攻！整个侧翼的牵制力量被李定国区区六百条新铳死死压制！正面攻堡的流寇因为侧翼受袭而攻势受挫，士气大受影响！
“报！报大将军！山后……山后发现大队官军！打的是贺字旗号！还拖拉着炮！离此不到十里了！！”一个浑身浴血的探马连滚爬冲到刘宗敏的马前，嘶声大喊！
刘宗敏骑在高大的枣红战马上，看着山口前攻而不克的石堡，侧后方山坡上那如同鬼魅般难以捉摸、每一次出现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的排铳火光，脸色铁青！
“贺疯狗来了？！还有他妈的炮？！”刘宗敏狠狠一鞭子抽在探马脸上，“废物！怎么早不来报！”他霍然扭头，死死盯住山口那座依旧矗立、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的石堡，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暴戾和一丝难掩的惊悸。
“撤！鸣金！让郝摇旗他们撤下来！让攻城的人都退下！”刘宗敏的吼声带着惊疑和急促，“退到西面山坡列阵！快！官军…有古怪的火铳！”
急促的金钲声响起，如同败兵的丧钟！正在攀爬的流寇如蒙大赦，潮水般退了下去。
山口石堡上，响起了守军劫后余生的疯狂欢呼！
山坡石砀后面，李定国放下手中仍在发热的长铳，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极度满足的笑意，望向山口东侧那片被风雪笼罩的山谷深处——那里，一支更加沉重、更加凝聚着钢铁洪流的力量，正踏着整齐的步伐，在低沉的行军鼓点节奏中，如山岳般向着残破的石堡、向着惊惶未定的刘宗敏部……轰然推进！
铅雨破甲，烽烟初定！新军的第一场血火淬炼，在刘宗敏心中埋下了名为“恐惧”的毒种！贺人龙的主力铁流，即将带来更加势不可挡的重压！
(http://www.220book.com/book/TY4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