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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铜钱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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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这两个字,如同两枚烧至白炽的铁钉,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楔入林晚的脑髓深处。它们在绝对的黑暗里无声地燃烧、灼烫,蒸腾出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猜疑。陈默那张刻板如石的脸,他触碰符咒时弥漫的沉重宿命,他对骨镜近乎本能的忌惮与洞悉……还有他那世代“看守”的家族……难道所谓的“封印”,代价竟是生命?是牺牲他人?抑或……牺牲他自己?

彻骨的寒意骤然炸开,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绕勒紧林晚的西肢百骸,迫使她在硬板床上蜷缩成一团,几乎嵌入墙壁的阴影。隔壁房间的死寂像一层厚重的裹尸布,苏蔓痛苦的呜咽与镜影的冷笑都己消散,但这片真空般的寂静,反而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心悸。楼上那个传递了恐怖暗示的声音也彻底沉寂,仿佛从未存在,只留下“血祭”二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疯狂滋生、膨胀,几乎要撑裂她的颅骨。

时间在粘稠如墨的黑暗里彻底凝滞、腐败。林晚感到自己的意识也正被这无边的黑与沉重的恐惧一点点啃噬、溶解。右手的半透明感愈发清晰,指尖触碰脸颊时,那层冰凉薄纱般的阻隔感挥之不去。她甚至开始怀疑,这黑暗本身,是否就是镜影侵蚀的一部分?它正悄无声息地,从内而外……将她“消化”?

“咔哒。”

一声极轻微、如同枯枝断裂的锁舌转动声,在死寂的门外响起。

细微如幻觉,却像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劈开林晚混沌的意识!她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心脏骤停,随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门,被无声地推开。

没有光。门外是同样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一股熟悉的气息——陈旧木头混合着淡淡檀香与硫磺的冷冽气味——悄然涌入。

是陈默!

林晚死死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如石,蜷缩在床角最深的阴影里,双目徒劳地大睁着,试图在绝对的虚无中捕捉那个逼近的身影。恐惧化作冰冷的潮汐,瞬间将她淹没。血祭……他是来带走她的吗?像处理那面骨镜一样,将她“封印”进某个冰冷的容器?

脚步声轻如猫踏落叶,带着猎豹般的警觉。那身影在门口凝固了几秒,仿佛在黑暗中嗅探着房间的气息。林晚甚至能感知到一道锐利得能刺穿黑暗的目光,精准地扫过她蜷缩的角落。她左手攥紧,那枚边缘带着裂痕的铜钱死死嵌入掌心,冰冷的痛感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脚步声再次响起,沉稳地移向房间中央。没有走向她,而是在靠近桌子的地方停驻。接着,是布料摩擦桌面的细微声响。

“水。食物。”陈默的声音低沉响起,劈开死寂。依旧是那副冷硬、不带一丝波澜的腔调,言简意赅。他似乎在桌上放下了什么。

林晚没有动,没有回应。巨大的恐惧与猜疑让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每一根神经都竖起了尖刺。她死死“盯”着声音的源头,尽管目之所及,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

陈默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沉默。放下东西后,他并未立刻离去。房间陷入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林晚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如同一块巨大的、沉默的寒铁,沉沉压在房间中央。

就在这几乎凝固的寂静里——

“笃…笃笃…”

那带着诡异节奏的、极其轻微的敲击声,再次从头顶楼板的缝隙中渗了下来!

与昨夜如出一辙!

林晚的心脏猛地悬停!那个神秘的声音!它又来了!就在陈默还在房中的此刻!它会说什么?会不会……

敲击只响了两下,便戛然而止。仿佛试探,又似等待。

林晚的心脏狂跳如鼓,几乎要撕裂胸腔!她屏住呼吸,全身感官绷紧至极限,等待着那沙哑苍老的诅咒再次响起,等待着可能撕开更多“血祭”的恐怖真相。

然而,预想中的低语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枯骨指甲在朽木上缓慢刮擦的声音。

嘶啦……嘶啦……

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却尖锐,从头顶传来。不是敲击,是……刮擦。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和无尽的耐心,刮蹭着楼板粗糙的木纹表面。

这声音……林晚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成针尖!太熟悉了!这正是骨镜最初降临她卧室时,那些深夜里折磨她的、源自镜面的刮擦声!

镜影?!它不仅寄生于苏蔓体内,还能……延伸到楼上?!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林晚全身的血液!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安静。”

陈默冰冷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冰锥,毫无预兆地刺穿寂静,也精准地截断了林晚喉头涌上的惊叫!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一种……洞穿一切的彻骨寒意。

他显然也听到了。

林晚死死捂住嘴,牙齿因恐惧而咯咯作响,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刮擦声仍在继续,不疾不徐,像冰冷的针尖,反复刮擦着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

陈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黑暗中,林晚只能“感觉”到他那道身影如同一尊凝固的、蓄势待发的石雕,散发着沉凝如山却又锐利如刀的气息。他在倾听。在判断。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刮擦声,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楼上重归死寂。

然而房间里的空气并未因此流动,反而更加凝滞、冰冷。无形的张力在黑暗中弥漫、绷紧。林晚感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沥青。

陈默终于动了。

他没有走向门口,反而朝着林晚蜷缩的床角方向,踏出一步。

这一步,如同踏在林晚绷断的心弦上!她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粗砺的墙壁!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失声!

“别过来!”她终于失控,发出一声带着哭腔与绝望的嘶喊,声音在黑暗中尖锐地回荡,“血祭……你是要用我……血祭吗?!”那个恐怖的词终于被抛掷出来,像一把豁开的刀,既为驱散心头的阴霾,更是绝望的控诉。

陈默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

黑暗中,林晚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锐利如实质、带着冰冷怒意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那目光中的寒意与被冒犯的厉色,让她如坠万丈冰窟!

“谁告诉你的?”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厉如寒冰碎石砸落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他没有否认!林晚的心瞬间沉入无底深渊!

“楼……楼上……”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指向头顶,“一个声音……昨晚……它说……血祭……”

陈默沉默了。这短暂的死寂,在绝对的黑暗里,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林晚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冰冷、沉重,仿佛某种被触怒的、蛰伏的凶兽正在苏醒,散发出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威压。

“愚蠢。”最终,陈默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浸透了深切的、冰冷的失望与一种林晚无法理解的、沉甸甸的疲惫。“恐惧吞噬了你最后一丝清明。它在利用你,它在离间。它要逼疯你,将你彻底推向它的怀抱。”

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制翻涌的情绪,声音更加冷硬:“血祭?哼……若血祭当真有用,我陈家何至于凋零至此?”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透出刻骨的悲凉与无奈,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晚被恐惧填满的心。

陈家……凋零?难道……

林晚混乱的思绪被粗暴打断。陈默不再解释,他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林晚惊恐地向后缩去,脊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退无可退!

“手给我。”陈默的声音近在咫尺,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不……”林晚下意识地将那只半透明的右手死死藏到身后,仿佛那是她最后一片脆弱的、即将融化的冰壳。

“右手!”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厉如惊雷,“除非你想让它彻底烂穿!或者……你想让镜影顺着你的恐惧,彻底撕开苏蔓的封印?!”

苏蔓的名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林晚最脆弱的心房!她浑身剧颤,藏在身后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黑暗中,一只温热、带着薄茧却异常有力的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抓住了林晚那只冰冷、半透明的右手手腕!

“呃!”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强烈的、仿佛被烙铁烫伤的异样感瞬间从手腕接触点炸开!那感觉并非纯粹的痛苦,而是一种诡异的……排斥?仿佛她体内那股冰冷的侵蚀力量,正被这灼热的手掌强行压制、灼烧、驱赶!

紧接着,陈默的另一只手,将一个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东西,不容拒绝地塞进了林晚那只半透明的右手手心。

是那枚铜钱!边缘带着裂痕的铜钱!

就在铜钱接触到她半透明掌心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几近无声、却仿佛能震荡灵魂的嗡鸣,猛地从铜钱内部爆发!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水,带着一种古老而温和的沛然之力,瞬间自铜钱中心涌入她的掌心!顺着她半透明的、冰冷的血管与神经,一路向上奔涌、冲刷!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麻木与溶解感,竟被硬生生逼退!如同积雪遭遇烈日!虽然只是暂时的、微弱的压制,但那清晰的、属于“存在”的知觉,瞬间回到了林晚那只几乎要“消逝”的手上!指尖的触感变得真实,皮肤的冷暖也在复苏!

“啊……”林晚忍不住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呻吟。这突如其来的对抗,带来一种近乎撕裂的异样感,却在她绝望的心底,第一次点燃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希望之火!

“握紧它!”陈默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沉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无论发生什么,死也别松开!它能暂时稳住侵蚀,也能……为我们引路!”

引路?引什么路?

林晚的念头还未转完,陈默抓住她手腕的手猛地发力一拽!

“走!”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林晚被他从墙角硬生生拽起!她踉跄着,身不由己地被陈默拖拽着,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敞开的、通往同样黑暗走廊的门!

就在他们冲出房间的刹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整座木楼濒临崩塌的恐怖巨响,猛地从他们头顶炸开!

不是爆炸!是重物以万钧之力狠狠砸穿楼板的毁灭之音!

无数碎裂的木块、瓦砾、呛人的灰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浓重刺鼻的腐朽霉味与石灰粉尘瞬间塞满了整个走廊!林晚被呛得剧烈咳嗽,眼前一片昏蒙!

在灰尘弥漫的昏暗中,借着走廊尽头窗户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林晚惊恐地瞥见——

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房间门口正上方!

楼板被砸开了一个巨大、狰狞、边缘犬牙交错的破洞!

一只完全由粘稠、不断滴落的暗红血浆构成、五指扭曲如枯骨利爪的巨大手臂!正从那破洞中缓缓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下探出!

手臂的末端,连接着一个在灰尘中不断蠕动、由血浆与破碎骨茬构成的恐怖轮廓!一双闪烁着纯粹、贪婪恶意的暗红幽光“眼睛”,正透过破洞弥漫的烟尘,死死地、精准地锁定在刚刚冲出房间的两人身上!

镜影!它不再满足于寄生的低语!它突破了物理的桎梏!它……降临了!

腥风扑面!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网,当头罩落!

“低头!”陈默的厉吼与那血浆巨臂撕裂空气的破风声同时炸响!

他猛地将林晚狠狠推向走廊一侧!同时自己拧身急闪!

**砰——!!!**

血浆巨爪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两人方才立足之处!坚硬的木地板如同朽木般瞬间爆裂、塌陷!木屑混合着腥臭的暗红污血西处飞溅!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滋滋冒着黑烟的恐怖爪坑!

“走!”陈默没有丝毫迟滞,一把抓住被推得头晕目眩、死命攥紧铜钱的林晚,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发足狂奔!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与死神竞速的决绝!

身后,是血浆巨臂拔出地板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骨肉撕裂声!还有那破洞深处传来的、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充满了暴怒与贪婪的尖啸!

铜钱在林晚紧握的半透明右手中微微发烫,那点微弱的暖流如同无尽黑暗中的唯一灯塔,微弱却坚定地指引着亡命奔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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