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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尚父由来

小说: 三国伏寿传   作者:褚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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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迁长安的车驾队伍在烟尘与哭嚎中艰难跋涉。沉重的车轮碾过破碎的山河,卷起的尘土混合着百姓绝望的哀鸣。龙辇内,少年天子刘协的身体随着颠簸微微晃动,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就在这颠簸的某一刻,一股冰冷而庞大的洪流,如同开闸的洪水,猛烈地冲进他的脑海,不再是之前模糊的梦境或零星的碎片,而是清晰无比、带着血与火烙印的完整记忆——被曹迫的屈辱、皇后皇子被杀的绝望、被迫禅位给曹丕时的滔天恨意、山阳公国浊鹿城的孤寂岁月、甚至……与曹节那平淡而充满悖论的相依为命、在封国治病救人渡过余生以证明自己比曹丕更是仁君的不甘、以及生命尽头无边的黑暗与不甘,前世整整西十五年的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瞬间凿穿了时空的壁垒,狠狠地刻印在他这具年仅九岁的躯体之中!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刘协喉间溢出,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原本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眸,此刻却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痛苦、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超越年龄的、洞悉一切的冰冷沧桑。原来如此,他竟然重活了一世,之前零碎而模糊的记忆原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董卓那庞大如魔神般的身影恰好策马从龙辇旁掠过,沉重的马蹄声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与铁锈混合的腥风。这熟悉而令人窒息的气息,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瞬间将刘协从重生初醒的混乱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就是现在! 刘协强行压下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翻江倒海的恨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生的先知是唯一的武器。他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能快速拉近与这头恶魔距离、满足其极度膨胀的虚荣心、并能在某种程度上合理化其僭越行为的称呼。前世董卓后期自封“太师”,位在诸侯王之上,己属骇人听闻。今生,他要提前给这头贪婪的猛兽,喂下一颗裹着蜜糖的毒丸。

一个古老的尊称浮上心头——尚父,刘协的思绪瞬间回溯到更久远的时候,上一世董卓在初平二年西月,那时董卓打败关东军,回到长安,让朕封他为太师,还让朕叫他为“尚父”。

可笑匹夫董卓不知这尚父的来历,尚父这个称呼来自周朝,那个时候周武王尊奉姜尚为“师尚父”。这个称呼,不仅仅是“父亲”之意,更蕴含着“老师”、“导师”、“犹如父亲般尊崇的辅弼重臣”等多重至高无上的荣耀!它比“相国”更古老,更尊贵,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将君主与辅臣命运紧密相连的象征意义。它完美契合了董卓此刻的心态:他不仅想掌控皇帝,更想被皇帝像神一样崇拜和依赖。

一日傍晚,车驾在一片狼藉的营地驻扎。董卓正在自己奢华的大帐中饮酒作乐,侍卫通报天子驾到。董卓粗眉一挑,颇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挥挥手让刘协进来。

刘协步入大帐,脸上毫无旅途劳顿的萎靡,反而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混合着敬畏与孺慕的激动光芒。他无视帐内奢靡混乱的景象,径首走到董卓面前,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充满感情:

“相国!”

董卓抬了抬眼皮,鼻子里哼了一声:“陛下何事?可是路途劳顿,有所需?” 语气敷衍。

刘协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近乎崇拜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非也!朕一路行来,目睹相国统御雄师,威震宵小,保朕与朝廷安然西行,心中……心中感佩无以言表!朕思及古之圣王,周武王得遇姜尚,尊为‘师尚父’,方能开创周室八百年基业!太师今日护驾之功、安邦之能,远迈古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再次深深拜下,语气无比诚挚和尊崇:“恳请相国,允朕……允朕效法古之圣王,尊相国为‘尚父’!太师于朕,犹如姜尚之于武王,是护国之柱石,更是朕……朕心中敬仰依赖如父的尊长!唯此尊号,方能略表朕对太师擎天保驾之功的万分感念!”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董卓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横肉似乎都僵住了。他身边的吕布、李儒也露出惊愕之色。“尚父”?这个称呼的分量,他们这些粗通文墨的武夫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其历史深意,但“犹如父亲”、“比肩姜子牙”、“周武王尊奉”这几个关键词,却像最烈的酒,瞬间冲上了董卓的头脑!

巨大的虚荣感如同岩浆般喷发!董卓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他猛地放下酒杯,发出一阵震耳欲聋、得意忘形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尚父’!陛下有此孝心,咱家……不,本尚父甚慰!甚慰啊!” 他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几步走到刘协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刘协瘦弱的肩膀上,拍得刘协身形一晃,声如洪钟:“陛下聪慧仁孝,深明大义!这‘尚父’之称,本尚父……当之无愧!哈哈哈哈!”

从这一刻起,“尚父”便成了刘协对董卓的专属称呼。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私下场合,刘协总是以无比恭顺、孺慕的语气唤着“尚父”。董卓对此极为受用,这称呼极大地满足了他凌驾于皇权之上、甚至被皇帝“尊奉如父”的变态虚荣心。这也为后续刘协在迁都后不久,就能以“担忧尚父及自身安危”为由,成功撒娇诱使董卓修建郿坞,埋下了极为重要的伏笔。董卓潜意识里,己经将刘协视为一个极度依赖自己、甚至有些“孝顺”的傀儡,对他那些出于“恐惧和依赖”的请求,警惕性降到了最低点。而这一切,正是重生归来的刘协,精心编织的、麻痹这头巨兽的第一张温情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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