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霉味钻进鼻腔时,孟欣的意识正卡在现代手术室的最后一秒。
指尖还残留着持针缝合的触感,无影灯的光晕却骤然被粘稠的黑暗吞噬。她猛地睁开眼,刺骨的寒意从身下破旧草席渗上来,混着墙角老鼠窸窣的声响,构成一幅荒诞的画面。
“小姐!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粗糙的麻布帕子胡乱擦着她的脸颊。
孟欣偏头,看见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补丁摞补丁的襦裙洗得发白,眼眶红肿得像核桃。这张脸陌生又熟悉,零碎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安平侯府庶女孟欣,年方十六,生母早逝,在嫡母赵氏手下活得不如一条狗。
而她,现代中医界最年轻的博士孟欣,刚完成一台十七小时的心脏手术,竟在过劳猝死的下一秒,穿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古代炮灰。
“水……”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小莲连忙端来豁口的粗瓷碗,浑浊的水里飘着不明絮状物。孟欣皱眉没接,脑中的记忆却越发清晰:原主是被活活打死的。昨天嫡母赵氏以“冲撞嫡妹”为由,命人用藤条抽了她三十下,单薄的身子骨根本扛不住,半夜就在这柴房咽了气。
“小姐,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小莲扑通跪下,泪水砸在青砖地上,“明日……明日就是您的大喜日子啊!”
大喜日子?孟欣挑眉,记忆里瞬间涌出更可怕的信息——替嫁。
镇北王杨仕坤,大胤王朝最年轻的战神,手握三十万北境兵权,却因三年内连丧三任王妃,被京城百姓称作“活阎王”。据说前三任王妃皆是名门贵女,却都在新婚一月内暴毙,死状凄惨,有传言说是王爷克妻,更有甚者,说王府夜里常有冤魂哭嚎。
如今轮到安平侯府联姻,嫡女孟婉抵死不从,这桩“美事”便落到了最不起眼的庶女头上。
“呵。”孟欣低笑一声,笑声里淬着冰。原主懦弱了十六年,最后竟成了替死鬼,这笔账,她得替原主好好算算。
正思忖着,柴房那扇朽坏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踹开。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赵氏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缎褙子,珠翠环绕的发髻衬得那张刻薄的脸越发阴沉。她身后跟着的孟婉,一身粉袄绣着缠枝莲,眉眼间满是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我们即将攀龙附凤的欣姐儿吗?”赵氏捏着帕子捂鼻,嫌恶地扫视西周,“住这地方也算是历练了,到了王府,指不定还得睡乱葬岗呢。”
孟婉“噗嗤”笑出声,故意跺了跺脚下的泥地,溅起的脏水正好落在孟欣那身浆洗得发白的旧衣上:“姐姐,母亲也是为你好。镇北王府何等尊贵,多少人挤破头想嫁,也就你这福薄命贱的,才能得此‘殊荣’。”
孟欣垂眸,看着衣摆上晕开的黑泥,指尖悄然攥紧。袖中藏着的那包银针,是原主生母留下的遗物,针尾还刻着极小的“医”字,此刻正硌着她的掌心。
“福薄命贱?”她缓缓抬眼,眸中己没了原主的怯懦,只剩一片冰湖似的冷静,“妹妹这话错了。命数这东西,向来是越算越不准的。”
赵氏一愣,显然没料到这素来像闷葫芦的庶女敢顶嘴。她脸色一沉,扬手就要打过来:“死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孟欣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手肘“不经意”地撞在赵氏腰间的上。赵氏顿时像被针扎似的尖叫,踉跄着后退两步,发髻上的金步摇都晃歪了。
“母亲!”孟婉连忙去扶,回头怒视孟欣,“你敢推母亲?!”
“我没有。”孟欣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语气平淡,“许是母亲站不稳吧。毕竟,做亏心事多了,夜里总睡不安稳,白日里自然脚软。”
赵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好!好得很!等你嫁进王府,有你的好日子过!”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冷笑一声,从丫鬟手里夺过一个红布包扔在地上,“这是你明日要穿的嫁衣,好歹是侯府出去的,别丢了我们的脸。”
红布散开,露出里面那件所谓的嫁衣——竟是件洗得发白的旧红袄,领口还破了个洞,边角处甚至能看到暗黄色的霉斑。显然是哪个下人穿过的旧货。
孟婉用绣鞋碾过那件破袄,笑得得意:“姐姐你瞧,这颜色多喜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像前三位王妃那样,穿上它撑过一个月?”
孟欣看着被踩在污泥里的红袄,又看了看眼前两张狰狞的脸,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淬了冰的刀锋,让赵氏母女莫名地心头一寒。
“多谢母亲和妹妹‘厚爱’。”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件破袄,拍掉上面的泥灰,“这嫁衣,我收下了。至于能不能撑过一个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或许,该担心的不是我。”
赵氏被那眼神看得发毛,狠狠剜了她一眼,甩袖带人离去。柴房门被重重摔上,留下满室寂静和挥之不去的霉味。
小莲扑上来抱住孟欣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小姐!她们太过分了!这哪是嫁女儿,分明是送您去死啊!”
孟欣抚摸着怀里那件破旧的红袄,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眸光沉静如水。死?她孟欣从医十年,见过的生死比这柴房的老鼠还多,岂会怕一个虚无缥缈的“克妻”名头?
“小莲,起来。”她扶起丫鬟,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烧点热水,我要净身。”
“小姐,您还真要嫁啊?”小莲泪眼婆娑。
“嫁。”孟欣点头,将红袄挂在墙角,“为什么不嫁?那位镇北王既然能克死三个王妃,想必是个体质特殊的。我倒要去瞧瞧,是他的‘煞气’厉害,还是我的银针厉害。”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风雪正紧,侯府深处灯火通明,那是赵氏母女居住的主院,温暖而奢华,与这柴房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
孟欣望着那片灯火,缓缓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针。针尖刺破指尖,渗出一点血珠,在寒夜里泛着微光。
原主的仇,她接了。侯府欠的债,她会一笔一笔讨回来。至于那位传说中的活阎王……
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明日,且看谁先给谁一个下马威。
次日天未亮,孟欣就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惊醒。小莲还在打瞌睡,她己经穿戴整齐——那件破红袄被她用针线仔细缝补过,虽然依旧陈旧,却也算整洁。
“快点快点!吉时快到了,别误了王爷的时辰!”门外是侯府管事婆子尖利的嗓音。
孟欣没有应声,只是对着小莲递来的破铜镜理了理衣襟。镜中的少女面色苍白,眉眼却亮得惊人,那双眼眸里,再没有半分怯懦,只剩下冷静和锐利。
“小姐……”小莲哽咽着递过一个布包,“这是我攒的碎银,您带上,或许能用得上。”
孟欣接过布包,反手塞回她手里:“你留着。在这侯府,没点傍身的东西可不行。”她摘下头上唯一一支木簪,塞进小莲发间,“等我回来。”
小莲愣住,看着自家小姐挺首脊背走出柴房,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竟显得格外挺拔。
没有嫁妆,没有送亲队伍,甚至连个像样的轿子都没有。孟欣被塞进一顶摇摇晃晃的小轿,里面铺着硬邦邦的木板,连层棉垫都没有。轿子外传来轿夫们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替嫁的庶女?真可怜。”
“可怜什么?能嫁给王爷是她的福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嘘!小声点,要是被王爷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轿子颠簸着穿过京城街道,从繁华的市井到冷清的王府大道。孟欣闭目养神,脑中飞速整理着关于镇北王的信息:杨仕坤,年方二十五,十五岁从军,大小战役数十场,从无败绩,却性情暴戾,手段狠辣,尤其是在连丧三妃后,更是成了京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这样一个人,是真的克妻,还是……另有隐情?
轿子猛地一停,外面传来通报声:“新娘子到——”
孟欣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
镇北王府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中那包银针。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她孟欣,接招便是。
轿帘被掀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孟欣没有像寻常新娘那样娇羞低头,而是抬眼望去。
眼前是朱红色的王府大门,高阔雄伟,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门两旁站着的侍卫个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扫视她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有人来扶她下轿。
孟欣自己提着破旧的裙摆,一步一步走下轿阶。脚下的青石板冰冷刺骨,雪花落在她的发间,瞬间融化成水珠。
她抬头望向那座深不见底的王府,仿佛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很好。
她勾了勾唇角,挺首脊背,一步步跨进了那道朱红大门。
风雪在她身后呼啸,仿佛预示着这场婚事,注定不会平静。而藏在袖中的银针,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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