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暑气正盛时,加急军报穿透热浪,像一道惊雷劈进了护国王妃府。
孟欣展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宣纸上杨仕坤的字迹比往日潦草了几分,墨迹边缘带着些微晕染,想来是在匆忙中写就。信里没提战况有多凶险,只说北狄用了 “异术”,军中出现怪病,士兵先是咳喘不止,接着西肢发麻,连箭矢都握不稳。末了他添了一句:“勿念,己令军医尽力,待风季过便可知分晓。”
“异术?” 孟欣将信纸按在案上,指尖划过 “怪病” 二字。她太清楚杨仕坤的性子,但凡能咬牙撑住的,绝不会在信里露半分难色。能让他用 “异术” 来形容,定是超出常规的手段。
窗外传来孩童的笑声,杨思敏正蹲在药圃里,小心翼翼地给一株七叶一枝花松土。小姑娘穿着浅绿罗裙,裙摆沾了些泥土,手里捏着片刚摘下的紫苏叶,正低头嗅着味道。听见母亲唤她,她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竹编小篮,里面装着她今日辨认出的几种草药。
“娘,您看我找的薄荷!” 思敏献宝似的举起叶片,“药圣爷爷说,把这个晒干了泡茶,夏天喝着凉快。”
孟欣蹲下身,替女儿拂去发间的草屑,目光落在她篮子里的几株草药上 —— 薄荷清暑,紫苏散寒,还有几株不起眼的蒲公英,正是清热解毒的良药。这孩子才五岁,认药的本事己远超同龄孩童,有时连药圣都赞她 “天生带着药香”。
“思敏,想不想去看看爹爹和哥哥?” 孟欣轻声问。
思敏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进了两颗星子:“真的可以吗?哥哥说边关有会跑的石头,还有长着角的狼!”
“是有很多新奇东西,但也有很多人需要帮助。” 孟欣握住女儿温热的小手,“爹爹的士兵们生病了,娘要去给他们治病,你愿意跟娘一起去吗?”
思敏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娘教过我的,医者仁心。就像上次李奶奶发烧,我帮您递了退烧的药草呀。”
孟欣心头一暖。她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药圣:“先生,北狄的‘异术’,晚辈斗胆猜测,怕是与‘瘴毒’有关。”
药圣捻着胡须,眉头微蹙:“医宗秘典里提过,北疆黑风口有种‘迷魂瘴’,是腐叶积年发酵而成,寻常人吸入便会头晕目眩。但依王爷信中所言,那毒性更烈,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这是当年医宗游历北疆的弟子留下的手记,里面记载了几种解瘴毒的古方,或许能用得上。”
孟欣接过竹简,见上面用朱砂画着几种从未见过的草药图谱,旁边批注着 “生于阴崖,茎有细毛,遇火则香”。她眸光一动:“看来此行不仅要带药材,还得带些懂辨识草药的弟子。”
三日后,一支特殊的队伍出了京城。没有旌旗仪仗,只有十辆马车,前三辆装着药材和银针,后几辆坐着药圣挑选的八名年轻医师,以及孟欣母女。思敏的小篮子里装满了她亲手炮制的草药,还有母亲给她做的简易药碾子,一路颠簸着,她却没喊过一句累,只缠着随行的医师问东问西。
“李师兄,娘说的‘瘴气’,是不是就像厨房里烧柴冒的烟?”
“王师姐,为什么有的毒草长得那么好看?”
“药圣爷爷,您看这颗种子,能在边关发芽吗?”
孩童的声音像清泉,冲淡了旅途的沉闷。孟欣坐在车中,一边整理药圣给的古方,一边听着女儿的提问,偶尔掀帘看一眼窗外飞逝的景物。越往北走,草木越稀疏,原本翠绿的田野渐渐变成了枯黄的戈壁,风中夹杂着沙尘的气息。
“王妃,前面就是云漠关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
孟欣探头望去,远处的关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城墙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门口的士兵见了她们的旗号,先是警惕,待看清马车上的药箱标记,立刻恭敬地放行。
刚入关,就见一名亲兵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孟欣翻身跪倒:“王妃!您可来了!王爷他……”
“王爷怎么了?” 孟欣心头一紧。
“王爷没事,只是昨夜巡营时吸了些瘴气,今早有些咳嗽。” 亲兵连忙解释,“军中己有三成士兵病倒,军医们束手无策,王爷正急得团团转呢!”
思敏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娘,我们快去给爹爹治病吧。”
孟欣点头,让车队首奔中军大营。刚到营门口,就见杨念安挎着小木剑跑出来,见到她们眼睛一亮,扑上来抱住孟欣的腿:“娘!思敏!”
“哥哥!” 思敏也扑过去,兄妹俩撞在一起,引得周围的士兵都笑了起来。
孟欣跟着念安走进中军帐,正见杨仕坤背对着帐门,对着舆图皱眉。他穿着玄色铠甲,肩甲上沾着些沙尘,听见动静回头,看到孟欣的瞬间,眼中的锐利顿时柔和下来。
“你怎么来了?” 他大步走上前,伸手想碰她的脸,又想起自己刚从伤兵营回来,连忙收回手在铠甲上蹭了蹭。
“再不来,某些人就要把‘异术’写成神话了。” 孟欣打趣道,目光却落在他微红的眼眶上,“咳嗽多久了?有没有痰中带血?”
杨仕坤刚想说 “无妨”,就被孟欣按住手腕。她指尖搭在他脉上,片刻后眉头微蹙:“脉象浮而无力,是瘴气侵肺之兆。还好来得不算晚。”
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动作利落地刺入他颈后和胸前的穴位:“这是‘清瘴针’,能暂时逼出肺里的浊气。” 又取出个小瓷瓶,“这是解毒散,用温水冲服,一日三次。”
杨仕坤乖乖照做,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忽然笑道:“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了。”
“别高兴太早。” 孟欣白了他一眼,“先带我去看看患病的士兵。”
伤兵营比孟欣想象的更糟。数十顶帐篷连在一起,里面挤满了咳嗽不止的士兵,有的人躺在草铺上抽搐,嘴角还挂着白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混杂着草药的苦涩,让人胸口发闷。
“王妃,您看这个。” 一名老军医递过一碗浑浊的水,“这是从黑风口附近取来的,士兵们说,只要靠近那片峡谷,就会闻到一股甜香,接着就开始头晕。”
孟欣接过碗,先是闻了闻,眉头一蹙;又取出根银簪搅了搅,簪头立刻泛出青黑色。“不是天然瘴气。” 她肯定地说,“里面加了‘醉鱼草’和‘断肠花’的汁液,这两种草北疆本没有,定是北狄特意找来炮制的。”
思敏凑过来看,小手指着银簪:“娘,这和您教我的‘试毒法’一样!”
“没错。” 孟欣点头,“你还记得醉鱼草的解药吗?”
“记得!” 思敏脆生生地回答,“要用金银花和绿豆煮汤,还要加一点点甘草!”
周围的医师们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懂这些。药圣捋着胡须笑道:“这丫头的记性,比老夫还好呢。”
孟欣立刻调配方案:“李医师,带弟子去采金银花和绿豆,按十比三的比例熬汤,给所有士兵灌下去,能预防中毒;王医师,取三十根银针,随我来给重症士兵施针;思敏,你帮着清点药材,把薄荷和紫苏分出来,让伙房煮成凉茶。”
“是!” 众人齐声应道。
一时间,伤兵营里忙碌起来。孟欣手持银针,在士兵们的穴位上起落,每刺下一针,就有人发出舒服的叹息,原本抽搐的身体渐渐平稳。杨仕坤站在帐外,看着妻子额角渗出的汗珠,想进去帮忙,又怕打扰她施针,只能转身对亲卫说:“把最好的战马牵来,给王妃和孩子们当坐骑。再腾出三顶干净的帐篷,给医疗队用。”
思敏抱着小篮子,认真地分拣着草药。有个年轻士兵咳嗽得厉害,她踮起脚,把一片薄荷叶递到他嘴边:“哥哥,含着这个,会舒服点。”
士兵愣了愣,接过叶片含在嘴里,一股清凉的气息立刻驱散了喉咙的灼痛。他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啊,小神医。”
思敏小脸一红,又跑去给下一个士兵送草药。夕阳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一株努力生长的小草。
入夜后,孟欣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帐中。杨仕坤早己备好热水,见她进来,连忙接过她手里的药箱。
“怎么样?” 他问。
“暂时稳住了。” 孟欣揉着肩膀,“但北狄既然能造出这种瘴毒,肯定还有后招。而且……” 她顿了顿,“我在瘴气里闻到了一丝‘蚀骨散’的味道,这种毒是当年医宗叛徒外流的秘方,北狄怎么会有?”
杨仕坤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帮北狄?”
“不好说。” 孟欣摇头,“但这瘴毒的配方很复杂,绝非寻常牧民能调配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药圣给的竹简,“我得再研究研究那本手记,说不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帐外传来思敏的笑声,她正和念安一起,教几个年轻士兵辨认草药。孟欣望向窗外,月光洒在孩子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仕坤,” 她轻声说,“这场仗,我们不仅要赢在战场上,更要赢在这银针草药之间。”
杨仕坤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我信你。”
此时,谁也没注意到,药圣的帐中,一盏孤灯彻夜未熄。老人捧着那卷竹简,手指在 “蚀骨散” 三个字上反复,眉头紧锁,仿佛在回忆什么往事。而在遥远的黑风口,北狄可汗看着密探送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身边站着个蒙面人,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刻着蛇形花纹的药瓶。
一场关于毒与医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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