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赏金像一颗悬在眼前、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果实，支撑着玄清子疲惫不堪却愈发狰狞的眼神。
拿到凶宅五千块的短暂喜悦己被冰冷现实碾碎。
妹妹的病像一个无底洞，五千块投进去，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找不到他！根本找不到！”玄清子几天后在镇郊废弃的破砖窑里捶打着布满灰尘的土墙，脸色因焦虑和缺乏睡眠而灰败。
“那混蛋罗老七滑得像泥鳅！警察都悬赏八万了，他肯定藏得更深了！”
“我去当诱饵。”我看着他那近乎崩溃的样子，下定了决心，“小狗，流浪狗。他最恨我们，也最想抓我们。”
当天起，一只灰扑扑、脏兮兮、畏畏缩缩的小土狗（灶喜）成了山谷镇街头的“新晋流浪汉”。
我故意在几条流浪狗常出没的后巷、垃圾堆附近转悠，皮毛特意在泥坑里滚过几圈，看起来落魄又无害。
日子一天天过去。风吹日晒雨淋，装得像个真流浪汉。
胃里饿得咕咕叫，强忍着不去偷吃路边的剩饭（玄清子会定时在偏僻角落给我塞吃的）。
警方的悬赏通缉令贴满大街小巷，罗老七那张凶戾的脸如同阴影笼罩，但他本人却如同人间蒸发。
没有引来罗老七，却引来了意外的“朋友”。
一天傍晚，我蜷缩在一条堆满废弃纸箱的后巷角落假寐。
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那是一条体型硕大的黑狗，毛色纯黑，油光水滑得不像流浪狗，但脖颈处的皮肤松弛，明显没有项圈。
它眼神沉稳有力，带着一丝审视的威严。正是这片区域的流浪狗首领——大黑。
“新来的？”大黑的声音低沉有力，“这片儿是我的地盘。看你还算老实，不打眼，留下可以，守规矩就行。”
“我……我不是真的来占地盘。”我小声解释，“我在找人，抓坏人。一个抓狗的混蛋。”
大黑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锐利：“抓狗的？戴鸭舌帽？铁锹？”
它低沉地咆哮了一声，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他叫罗老七！这段时间……好几个点（指其他流浪狗聚集处）的兄弟不见了！无声无息！肯定是他又回来祸害了！你要找他？”
我的心沉了下去。大黑的证实让我既愤怒又无力：罗老七果然还在活动，而且更加狡猾隐蔽了！
追捕陷入僵局。
玄清子看着日益憔悴的妹妹和越来越沉重的账单，眼神里的火焰在绝望边缘跳跃。不能再耗下去了！
“首播！”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玄清子！我们首播！”
玄清子茫然地看着我。
“不是凶宅首播！是领养首播！”我快速解释，“用首播引流！你在山上学道，不是说会看点面相手相吗？你就首播！帮人免费看相，同时把镇上那些健康、无主的流浪小狗都圈起来照顾！然后首播‘爱心领养专场’！声称你是修道之人，可以帮大家免费相看，找到‘面相合适’的领养人，确保狗子有好归宿！这样既能帮到流浪狗，暂时保护它们，又能吸引关注！人多眼杂，说不定就有罗老七的线索！最不济，真能帮狗找到好人家！”
死马当活马医！玄清子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很快在小镇边缘一个废弃仓库（联系上几位有些善心的拾荒老人暂时充当志愿者）搞了个简易“流浪狗临时收容点”，收拢了二十来只状态相对好的幼犬和温和的成年流浪狗。
首播开始了。
【玄清子的道门善举·流浪狗缘分配对首播中！】
标题很标题党。
镜头里，玄清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表情肃穆（夹杂着疲惫），煞有介事地对着一个来咨询领养的大婶分析：“这位善信，您印堂，眼含慈光，子女宫敦厚，确有爱护弱小之德缘。这只看门守户的黑犬与您面相颇为契合……”
（其实他哪懂那么细，全靠那点江湖道士的观察经验临时发挥，挑面相和善、穿着体面、谈吐温和、对狗表现出真实喜爱的人）
弹幕效果出奇的好！
“哇！道长好帅！还懂看相！”
“为善心点赞！我要领养那只小黄！”
“看面相领养？新潮流啊！”
“道长看看我，适合养萨摩耶吗？”
“真能帮狗找到好人家啊！支持！”
一时间，线上线下都热闹起来。
确实有不少真心想领养的人出现，玄清子凭借着察言观色的本事和对人性基本的判断，也成功送走了好几只小狗，获得了一些捐款和物资支持。
然而，随着首播进行，一个极其细微、却被我刻意捕捉的信息，如同毒虫般钻进我的嗅觉深处。
一种气味！
这种气味混杂在各种廉价香水、汗味、狗味之中，几近被掩盖，但我还是敏锐地识别出来——那是一种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泥土味和某种刻意调制掩盖的劣质花香香水的结合！罗老七的味道！
在凶宅的怨念气息里，在老宅的地窖里，我都闻过这种独属于他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
他来了！而且不止一次！
我拼命在领养人群中搜索！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碎花长裙、戴着宽檐草帽和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的女人！
她领养过一只、两只……第三次来的时候，虽然换了一套衣服（普通牛仔裤配T恤），戴了假发，脸上画了更浓的妆，还特意戴了口罩！
但那身形骨架走路姿势……那深入骨髓的气味！她假装羞涩地问玄清子哪种狗适合“内向”的她，声音也捏着嗓子，但墨镜后面那双时不时瞥向犬舍里相对温顺小狗的贪婪眼神……
就是她！或者说，就是他！罗老七！他用了不知是易容术还是高明化妆术，扮成了女人！
玄清子被那人“刻意营造的温婉外表”蒙骗，加上他更多精力放在面相整体感觉和对方对狗的反应上，竟然没识破！
看着那个女人（罗老七）成功领走了一只安静的小白狗，抱着它“离开”，我心中的警铃响到炸裂！
“跟上去！”我压抑着怒吼，用爪子在玄清子脚边飞速划了两个字：目标！易容！
玄清子瞬间惊醒！他看到我示警的方向，也注意到那只小白狗即将被抱出视线的背影，脸色骤变！
他立刻对观众说了句“首播信号暂时中断，技术故障！稍后恢复！”便迅速关闭了设备。
我们一路尾随。
那“女人”抱着狗，警觉性很高，在小巷里七拐八绕。但这逃不过我对气味的死锁追踪和狸在高处的视觉监视。
终于，她（他）闪身钻进了一家后巷深处新开张不久、门面不算起眼的店——“十里香狗肉馆”！
果然是狗肉馆！ 怒火几乎要将我点燃！
“畜生！”
玄清子也目眦欲裂！亲眼看着那些鲜活的、被他送走的生命变成砧板上的肉？！这比想象更残忍！
强忍着冲进去救狗杀人的冲动，我们退到安全距离。玄清子飞快地观察地形。
这是条死胡同！那狗肉馆只有一个后门！但里面情况不明。
“狸！想办法！看看里面情况！”我急道。
狸如一道灰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沿着一根破旧排水管爬上狗肉馆后窗。
它趴在窗口向内窥探了一会儿，迅速溜下来汇报：“里面……笼子！好几个笼子！好多狗！包括……包括我们刚送出去的几只！还有……他们在卸一个麻袋……里面……有两只没气了！……罗老七在指挥！”
狸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悲伤。
畜生！ 玄清子的手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他从褡裢里迅速抽出几张特殊的黄色符纸，那纸颜色比平常的深，上面用银色的粉末描绘着复杂的扭曲纹路。
“这是师父压箱底的‘锁阴符’，封门窗阻隔阴阳气数息。”他眼神冰冷，“短时间内，里面就是瓮中捉鳖！他们打不开门！也出不来！足够警察赶到！”
他动作快如闪电，在狗肉馆前后门（后门是主要通道）以指为笔，饱蘸自身精血（咬破指尖），混合着特殊的朱砂银粉。
他飞快地画下几道玄奥的符文！符纸瞬间贴在门缝和窗框的关键节点。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覆盖了整个狗肉馆。后门那锈迹斑斑的铁门仿佛被无形的强力胶水粘死，里面的人用力推拉摇晃，铁门纹丝不动！里面传来惊怒的咆哮声！
玄清子立刻拿出手机报警，语言简洁有力：“喂！110吗？我要报重大案情！北城区巷深处‘十里香狗肉馆’！窝藏通缉犯罗老七！正在进行非法宰杀流浪狗，且持有可能为赃物的家犬！有重大虐杀犯罪嫌疑！己用道法暂时封住出口！速来！！地址是……”
警笛声由远及近，急促而刺耳！这次出警速度前所未有地快！
警车猛地刹在巷口！车门打开，荷枪实弹的警察迅速包围了狗肉馆后门！
撬棍猛砸，门很快被破开！里面的场面如同人间炼狱！
罗老七和他的几个同伙（正在惊慌失措地想弄开后门和窗户）以及笼中绝望哀鸣的狗只被抓了个正着！
警察控制住嫌疑人，解救出大部分还活着的狗，但……确实如狸所见，有几只没能撑到救援。
看着罗老七被冰冷的手铐铐走时那怨毒不甘的眼神，玄清子攥紧的拳头才微微松开，但那眼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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