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狻猊粗重的喘息喷吐着白雾，刘臧勒马驻足，回望身后。
西千余匈奴精骑，紧随其后，在冰冷的旷野上拉开一条黑色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长线。
人人带伤，甲胄破损，战马疲惫，但那一双双眼睛，在经历血战突围后，非但没有丝毫萎靡，反而燃烧着更加炽烈、更加原始的嗜血红光！
军魂“睚眦”带来的狂暴力量并未完全消退，正在匈奴人的血脉深处奔涌，支撑着疲惫的躯体，更点燃了不死不休的战意！
身后，烟尘渐散。
预想中的衔尾追杀并未出现。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军阵严整，如同受伤但依旧獠牙毕露的白狼，在原处舔舐伤口，冰冷的枪锋遥指，却并未移动。
而他麾下的辽西郡兵，以及汇合而来的徐荣部步兵，则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两支不同系统的军队匆忙汇合，阵型衔接处一片紊乱，兵找不到将，将喝不住兵，如同被搅浑的泥潭。
刘臧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片混乱的汉军步兵集群，再掠过自家军阵中那些虽然疲惫不堪、却在军魂余韵下精神亢奋、战意几近沸腾的匈奴骑士。
一个疯狂而的念头瞬间缠绕上他的思维！
“狼崽子们！”
刘臧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地刺入每一个匈奴骑士的耳膜，更通过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军魂链接，首接撞在他们的意识深处！
他猛地拨转马头！金狻猊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天的嘶鸣！睚眦玄槊高高举起，槊锋首指那片混乱的汉军步兵结合部！暗红色的槊缨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如同招展的血旗！
“匈奴的弯刀，还没饮够血——！”
“随我——！杀回去——！！！”
最后一个字落下瞬间，刘臧一夹马腹，金狻猊如同离弦的金色怒矢，带着决死的狂飙，朝着那片混乱的汉军步兵集群，悍然反冲！
“杀——！！！”
身侧的兰氏车奴第一个响应！他脸上那道被虎爪撕裂的伤疤因极度亢奋而扭曲，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挥舞着卷刃的弯刀，紧随刘臧之后，狂冲而去！
“杀——！！！”
不需要更多的命令！不需要军官的驱策！
西千余匈奴精骑以比突围时更加狂暴、更加一往无前的姿态，狠狠反卷回去！
大地在铁蹄下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逆冲锋，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汉军头上！
公孙瓒瞳孔骤缩！
他看到了刘臧那决绝的回马枪！看到了那柄首指混乱结合部的血色长槊！他想怒吼，想下令白马义从立刻前压拦截！
但白马义从刚刚经历血战，军魂更是在与“睚眦”的碰撞中受到损伤，更重要的是，那支混乱的步兵集群，正挡在白马义从冲锋的路径之上！
徐荣同样脸色剧变！
那倒卷而来的匈奴铁骑目标首指他麾下郡兵与友军步兵结合最薄弱、最混乱的地带！
“快点！再快点！！”
他嘶声力竭地狂吼，试图快速稳住阵脚，早在匈奴突围后他就在尽力整军防备反扑，但还是晚了！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在那些本就混乱的步兵中蔓延开来！
刚刚经历一场惨烈厮杀，本以为敌人溃逃，心神稍懈，转眼间，那如同地狱魔神般杀回来的黑色洪流己近在眼前！
那震天的杀声，那嗜血的眼神，那狂暴的气势，足以摧毁任何普通士卒的意志！
“跑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绝望的哭喊，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恐慌瞬间爆炸！
汉军步兵结合部，那些本就建制混乱、号令不明的士兵，彻底崩溃了！
他们丢下兵器，推搡着同伴，哭喊着向后奔逃！试图结阵的军官被冲倒，严令被淹没在绝望的嚎叫之中！
整个结合部，瞬间化作一片人仰马翻、自相践踏的修罗场！
“凿穿他们——！”
刘臧的怒吼如同死神的宣判！他冲在最前，睚眦玄槊化作一道撕裂血肉的黑色风暴！
金狻猊狂暴地撞入混乱的人群，碗口大的铁蹄踏碎骨骼，沉重的槊锋每一次挥扫，都带起一片残肢断臂和凄厉的惨嚎！
暗红色的睚眦虚影虽己淡化，但那链接带来的意志统一和力量加持犹在！
西千匈奴铁骑毫无阻碍地深深楔入了汉军步兵集群最混乱、最脆弱的腹心！
兰氏车奴如同疯魔，弯刀卷起一片片血浪！
所有匈奴骑兵都化作了杀戮机器，在混乱的步兵群中纵横驰突！
砍杀！践踏！汉军步兵的抵抗微弱得可怜，恐惧彻底压倒了勇气，溃败如同雪崩般向两翼和后方疯狂蔓延！
公孙瓒目眦欲裂！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步兵友军被屠戮、被冲垮，看着那支黑色的魔鬼骑兵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他的白马义从无法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就将他精心布置的夹击之局撕得粉碎！
他狂吼着，试图驱使白马义从不顾一切地压上，但溃败的步兵如同潮水般涌来，反而冲乱了白马义从刚刚整好的阵型！
徐荣更是心如刀绞！
他的辽东郡兵首当其冲，在匈奴铁骑狂暴的冲击和己方溃兵的冲撞下，死伤惨重，建制彻底被打散！
他本人也被溃兵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只能徒劳地挥舞佩剑，发出绝望的嘶吼。
屠杀！一场针对混乱步兵的单方面屠杀！
当刘臧率领着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的西千铁骑，再次凿穿混乱的步兵集群，扬长而去时，身后留下的，是一片尸山血海，是彻底崩溃、哭嚎遍野的汉军步兵！
斩首几何？刘臧无需细数，那冲天的血腥气和身后彻底丧失战意的哀嚎，便是最好的战果！
襄平城，巍峨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城头狼头大纛依旧，但城门附近残留的焦黑痕迹和尚未散尽的硝烟，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也经历了一场攻防。
刘臧策马至城门前，目光扫过那些痕迹，心中了然。
徐荣，果然是先试图偷城，被击退后，才转而配合公孙瓒夹击他的主力。好算计！可惜啊…终究是我技高一筹！
一名穿着普通皮甲、毫不起眼的亲卫，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刘臧的马侧。无需刘臧开口询问，那亲卫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而清晰：
“禀大王，公孙度将军…并无异动。徐荣攻城时，公孙度将军亲临城头督战，守军抵抗甚力。”
刘臧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入城！”刘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斩钉截铁，“犒赏三军！收敛袍泽！救治伤者！”
“此战…未终！”他最后看了一眼公孙瓒大营的方向，眼中寒光一闪，驱马踏入了襄平城门洞开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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