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务市场的铁皮棚子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空气里混着汗味、盒饭味和劣质香水味，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楚临月捏着最后一张简历复印件，指尖被汗水浸得发皱——纸上的“沈星辰”三个字，在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里，像个扎眼的错误。
“沈星辰？”中介大姐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上下打量她，突然“嗤”地笑出声，“你就是那个登月回来发疯的大小姐？我们这儿招的是保洁，不是网红。”
简历被扔回她怀里，纸页边缘划得锁骨生疼。楚临月看着中介大姐转身跟旁人说笑，“沈星辰”三个字被嚼碎了混在唾沫星子里，“听说精神不太正常”“抢了别人男朋友吧”“可惜了那张脸”……
她捏着简历走到市场角落，垃圾桶散发着馊味。阳光穿过棚顶的破洞，在简历上投下亮斑，正好落在“沈星辰”的照片上——那是真沈星辰拍的证件照，眉眼温顺，嘴角弯着标准的微笑，和她此刻眼底的戾气判若两人。
“去你的沈星辰。”楚临月突然发力，简历被撕成碎片，随着风飘进垃圾桶。碎片在空中打着旋，像只被撕碎的蝴蝶，她看着那堆废纸，突然觉得胸口堵着的巨石松动了些。
走出劳务市场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催缴房租的短信。她租的房子在城中村，月租八百，是她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地方——离开老宅那天，陆沉舟要给她卡，她没接。“我想试试，不用沈星辰的身份，能不能活。”她看着他眼底的担忧，补充道，“也不用楚临月的过去。”
路过跨江大桥时，楚临月停下脚步。江水泛着浑浊的绿，被正午的阳光照得晃眼。她从帆布包里掏出真沈星辰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女孩正对着她笑。这张卡片曾是她的“通行证”，能刷开沈家的门，能让陆沉舟在民政局门口等她，却也让她在劳务市场被人指着鼻子笑“疯子”。
她把身份证举到江面上，指尖松开的瞬间，风突然卷起她的袖口，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那是陆沉舟用自己的头发编的，他说“西周的将士都这么做，让魂魄认得回家的路”。
身份证最终没掉进江里。楚临月握紧卡片，转身走向桥另一端的派出所。户籍室的玻璃柜台后，女警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又看看她，眉头皱成了疙瘩。
“照片不对啊。”女警敲着键盘，屏幕上弹出真沈星辰的户籍信息，“系统里的沈星辰是齐刘海，你这是……”
“我剪了头发。”楚临月摸着自己刚剪的及肩短发，发尾还带着毛刺——是城中村的理发师用推子推的，十块钱，推得像狗啃。
女警狐疑地盯着她：“剪头发能把眉眼都剪变了？你这分明是……”她突然压低声音，“整容了？”
楚临月看着玻璃柜台上自己的倒影，短发，素脸，眼角因常年练剑微微上挑，确实和照片上的齐刘海姑娘判若两人。她想起西周时，楚家军里的兵卒总说“将军眼神里有刀”，原来三千年过去，这把刀还藏在眼底。
“不。”楚临月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户籍室瞬间安静，“我借尸还魂了。”
空气凝固了三秒。旁边办业务的大妈手里的搪瓷杯“哐当”掉在地上，女警的瞳孔瞪得像铜铃，连空调的嗡鸣都仿佛停了。楚临月看着他们惊恐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说自己整容会被理解，说借尸还魂却像天方夜谭，这现代世界的逻辑，还真是奇怪。
“你……你再说一遍？”女警的手悄悄摸向桌下的对讲机。
“我说，这张身份证上的人己经死了，我是借了她的身体活下来的。”楚临月把身份证推过去，指尖在玻璃上敲了敲，“我叫楚临月，想补办一张属于自己的身份证。”
户籍室爆发出一阵骚动。大妈们捂着心口往外跑，年轻的辅警举着防暴叉冲进来，嘴里喊着“保护群众”。楚临月被按在椅子上时，闻到了辅警身上的汗味，突然想起西周时抓逃兵的场景——原来不管过多少年，人在面对“异类”时，反应都是一样的。
“我没疯。”楚临月看着围过来的警察，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你们可以查沈星辰的医疗记录，她昏迷了半年，醒来的人根本不是她。你们也可以查楚家的族谱，上面有我的名字，公元前771年生，楚家军统领。”
警察们面面相觑，有人拿出手机搜“楚家 西周”，屏幕上跳出的词条里，果然有“楚临月”的名字，附带着一张模糊的青铜器铭文照片。
“这……这是巧合吧？”年轻辅警的防暴叉松了松。
就在这时，楚临月的手机响了，是陆沉舟。她接起电话，听着他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大概是派出所给他打了电话，说“沈星辰”在户籍室闹事。
“我没事。”楚临月的声音软了些，“就是想办张自己的身份证，他们不太信。”
“我马上到。”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别说话，等我来。”
挂了电话，楚临月看着围在身边的警察，突然觉得没那么难堪了。她想起刚穿越过来时，躲在沈家的衣柜里发抖，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冒牌货”；想起在月球基地，明明能凭实力突围，却因为“沈星辰”的身份束手束脚；想起在劳务市场，被人指着鼻子骂“疯子”却不敢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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