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之盟,重若千钧。
这一夜,宋青青几乎彻夜未眠。
她躺在冰冷坚硬的土炕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窗外,月光早己隐去,深沉的夜色笼罩着整个村庄,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寂静中清晰无比。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村口槐树下的一幕幕。谢长阑那双比月色更清冷的眼睛,他那慢条斯理却字字诛心的话语,以及最后塞到她手中的、那把泛着寒光的锋利柴刀。
那把柴刀此刻就藏在她的枕头底下,冰凉的触感仿佛能透过粗糙的枕巾,渗入她的梦境。它像一个无声的提醒,提醒着她己经做出了一个何等疯狂而大胆的决定。
去后山那个被村里人视为禁地的地方。
和一个心思深沉、腹黑到了极点的病秧子合作。
还要遵守他那霸道无比的“三七分成”条约。
每一个环节,都透着一股子离经叛道的冒险气息。
但奇怪的是,宋青青的心里,除了那份初定协议时的憋屈和对未知的紧张外,更多的,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亢奋。
她受够了贫穷,受够了忍耐,受够了看着家人挨饿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谢长阑为她推开的这扇门,门后或许是万丈深渊,但也可能是堆满黄金的宝库。
她要去闯一闯。
天色蒙蒙亮时,宋青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决绝和坚定。
她要把那颗沙果分给了还在睡梦中的弟妹,看着他们砸吧着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脸,感觉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进山,不是一件小事,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宋青青首先想到的,就是家里的那个破旧的背篓。那是父亲在世时用柳条编的,用了十几年,好几处都磨损得厉害,背带也松松垮垮,平日里装些野菜杂草还凑合,真要往里放重物,随时都可能散架。
她找出家里仅剩的一些坚韧的藤条,用水泡软,然后像个经验丰富的匠人,开始对背篓进行加固。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柳条的缝隙间,将新的藤条一点一点地编进脆弱的结构里。藤条上的毛刺,不时划破她的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只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母亲陈秀莲看她一大早就跟个背篓较劲,有些不解地问:“青青,你弄这个干啥?这背篓还能用呢,别费那劲了。”
“娘,我就是看它快坏了,提前修修,省得上工的时候掉链子。”宋青青头也不抬,用一个含糊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她不能告诉母亲真相。以母亲那胆小懦弱的性子,要是知道她要去闯后山,怕是会当场吓晕过去。这个秘密,只能她一个人扛。
她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不仅将背篓的框架加固得如同新的一般,还用纳鞋底的粗麻线,将背带重新缝合了好几遍,确保它能承受住远超寻常的重量。
弄完背篓,她又开始准备干粮。
她将家里为数不多的玉米面倒出来一小半,和了些水,做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饼子。为了能存放得更久,也为了在路上更顶饿,她特意做得又干又硬,放在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烙着。很快,屋子里就弥漫开一股粗粮特有的、朴素的香气。
陈秀莲看着女儿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浓,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主意正,问了也不会说,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叹气。
一切都在秘密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二天下午,就在宋青青盘算着还缺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送来了她最需要的东西。
谢长阑那个鼻涕还挂在嘴边的弟弟谢长平,一路小跑着冲进宋家院子,手里还捧着一个用干净布巾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袱。
“青青姐,青青姐!”他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怎么了,长平?”宋青青有些意外,她和这小屁孩可不熟。
谢长平跑到她面前,把布包往她手里一塞,仰着小脸,一字一句地复述着:“我哥说,他看书用不着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浪费,让我拿来给你。”
说完,他仿佛完成了什么天大的任务,转身就跑了,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宋青青疑惑地掂了掂手里的布包,不重,但沉甸甸的。她解开布巾,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布包里,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一小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盐,雪白细腻,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在这个盐比金贵的年代,这么一包,足够寻常人家吃上半个月了。
一盒崭新的“火柴”,红色的磷纸,熟悉的味道。这是野外生存最关键的保障。
还有一卷盘得整整齐齐的、结实无比的麻绳,足有手指粗细,怕是有十几米长,无论是捆绑重物还是攀爬险地,都用得上。
盐、火种、绳索。
全都是她正缺的,也是她自己根本没本事弄到的关键物资!
宋青青拿着那个布包,心里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味瓶。这个谢长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她需要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股被人看透的恼怒,和一股被人不动声色地关怀着的暖流,同时在她心里交织。那家伙,明明是个心黑手辣的腹黑军师,却偏偏在这些细节上,体贴得让人无话可说。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有些不自在,却又忍不住地,嘴角微微上扬。
她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那份对进山的忐忑,仿佛也被这几样沉甸甸的物资给压实了。
当天傍晚,她借口去井边打水,和“恰好”出来散步的谢长阑碰了个正着。两人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在擦肩而过时,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后天,天亮前。”
谢长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宋青青再次失眠了。
等母亲和弟妹都睡熟后,她悄悄地爬起来,在清冷的月光下,将自己准备的所有“装备”——加固过的背篓、干硬的玉米饼、装满水的水囊、那把锋利的柴刀,以及谢长阑送来的盐、火柴和麻绳,一样一样地,整齐地摆在地上。
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清点着每一件物品,眼神专注而又坚定。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这一刻,她不像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更像一个即将踏上未知征途的战士,在进行着出征前最庄重的、无声的仪式。
她将所有东西一一装进背篓,最后,拿起那把柴刀,在手中掂了掂。
冰冷的刀锋,映着她明亮的眼。
她抬头,望向窗外。远处,后山黑色的轮廓,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夜色里,神秘而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宋青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和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
她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她的人生,将迎来一场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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