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云氏"弱水"旗插遍东南七省十八港。每月十五，云知意都会独自站在青龙渡最东端的礁石上，手指着那颗带着体温的算珠。就像此刻，暮色将海水染成靛青，她腕间的鎏金镯映着最后一缕霞光，隐约可见"弱水"二字浮动其中。
"东家！新造的'踏浪号'触礁了！"伙计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暴雨说来就来，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甲板上，云知意抓过油纸伞冲进雨幕。这艘采用改良弱水机关的货船本该明日首航，载着要献给漕帮总舵的贺礼。
船底破口处卡着块奇怪的礁石，表面布满十字交叉的斩痕。云知意瞳孔骤缩——这是谢家刀法特有的"落雪式"，当年父亲书房的刀谱上详细记载过。她猛地扎入水中，任凭冰凉的雨水打湿发髻。
暗礁后方藏着个岩洞，洞口摆着三根烧剩的鲛人烛。烛泪凝固成特殊的云纹，正是当年她在破庙留给谢蕴之的暗号。洞内石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演算，中央躺着个熟悉的身影——黛色衣衫被血浸成深紫，铁算盘只剩空荡荡的框架。
"谢...蕴之？"云知意声音发抖。那人影剧烈咳嗽起来，转身时露出左眼狰狞的伤疤——是强弩留下的痕迹。但那只完好的右眼依然如琥珀般清透，此刻正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二姑娘长大了。"谢蕴之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她魂牵梦萦的温柔。他试图起身行礼，却扯到肋间伤口栽向前方。云知意接住他时，察觉他皮肤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光。
"弱水核心...咳咳...杜鹤龄临死前..."谢蕴之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指尖在鎏金镯某处一按，镯子弹开暗格，露出那颗一首由云知意保管的红算珠。
算珠嵌入铁算盘空缺处的瞬间，整个框架重组变形，最终化作精巧的臂钏锁在她腕间。谢蕴之咳着血笑起来："云世叔临终前说...让我守着的不是秘密..."他染血的手指抚过她面颊，"是你。"
岩洞外暴雨如注，潮声里混着隐约的号角。谢蕴之突然警觉地支起身子："永嘉郡主来过？"他从怀中掏出半张海图，上面潦草地画着旋涡状图案，旁边标注着唐门密语：归墟有龙吟。
云知意取出随身携带的另半张图，拼合处浮现出父亲的字迹："知意知命，当破九重。"她忽然明白了母亲临别时古怪的眼神——那枚藏有记忆的琉璃珠，此刻正在她贴身的香囊里发烫。
"我找到些东西。"谢蕴之解开衣襟，心口那个"知命"的"命"字己经变成精巧的机关锁孔。他将云知意的手按在上面："十二连城只是锁，真正的弱水..."
一声巨响突然从海面传来，两人冲回雨中，只见"踏浪号"所在的位置升起巨大水柱。水雾中浮现出青铜战船的虚影，甲板上站着个穿大红箭袖的身影，远远朝他们挥了挥手，随即消失在海平线。
谢蕴之的手悄悄覆上云知意的，他残缺的指节与她细腻的手指交缠。雨幕中传来新造商船出航的钟声，而青龙渡的老人们都说，那对住在望海阁的璧人，终会在某个潮汐合适的清晨扬帆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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