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的手在颤抖。
鎏金镯的暗格己经弹开，露出里面一粒跳动的光点——那是谢蕴之三年前留在红算珠里的本命魂魄。此刻它正疯狂撞击着镯壁，与不远处抽搐的谢蕴之心脏保持同样频率。
"接住...接住..."她徒劳地想把光点引向谢蕴之，却被蜂拥而至的机关鲛人隔开。柳氏的面甲完全打开，露出下面被银丝缝合的眼睛，喉咙里发出机械摩擦般的嘶吼：
"钥...匙..."
整座水晶宫在震颤。穹顶裂开的缝隙中，更多鲛人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苏玉衡的七弦琴己经断了大半，盲眼长老用剩下的琴弦绞住一只鲛人的脖子，冲她大喊：
"镯子是容器！把它按在锁孔上！"
云知意抬脚踹开扑来的鲛人，靴底沾上它们身上渗出的银丝。这些丝线像活物般顺着鞋面攀爬，所过之处皮肤立刻失去知觉。她撕下裙摆缠住手腕，跌跌撞撞地向谢蕴之爬去。
三丈外，谢蕴之的左臂己经完全失控，机械关节反折成诡异角度，正一下下捶打自己的心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在银丝游走的皮肤上蜿蜒成溪。
"谢蕴之！"云知意终于扑到他身前，鎏金镯贴上去的刹那，整个归墟突然静默——
所有鲛人同时停止攻击。
柳氏的面甲"咔"地合上，机械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恭敬："恭迎...少主..."
鎏金镯与谢蕴之心口的锁孔严丝合缝。云知意眼睁睁看着银丝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皮肤上织出完整的龙形刺青。那条龙睁开双眼的刹那，谢蕴之的瞳孔变成了完全的墨色。
"知意。"他唤她的声音陌生又熟悉，手指抚过她面颊的温度凉得像深海玄冰，"十二年了。"
这不是谢蕴之。
云知意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银丝缠住了。那些丝线温柔又强势地将她固定在原地，迫使她仰头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对视。
"墨尊。"巫月砂的轮椅吱呀作响地移过来，断须低垂，"属下未能及时认出少主..."
"无妨。"顶着谢蕴之面容的人轻笑，指尖划过云知意锁骨下的胎记，爱吃烩土豆的冰甲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毕竟连唐映雪都没发现，她带回云家的不只是谢家遗孤..."
归墟最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原本透明的水晶墙突然泛起血丝般的纹路，在众人头顶交织成巨大的星图——正是弱水机关的核心图谱，但与云知意学过的任何版本都不同。
"看好了，这才叫真正的机关术。"墨尊——或者说占据谢蕴之身体的存在——抬手轻点，星图某处突然亮起刺目红光。红光所过之处，水晶宫的外墙层层褪去，露出外面可怖的真相：
踏浪号正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矗立着十二根青铜巨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活人——他们腰部以下与青铜融为一体，上半身却还在机械地绘制着某种庞大机关图。
最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尽管那人满脸血污，云知意还是一眼认出了父亲云琰的轮廓。他胸前插着十二根银针，针尾系着银丝，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在虚空中演算。似乎感应到女儿的目光，他突然抬头，嘴唇蠕动几下后猛地咬断舌尖！
血雾喷出的刹那，束缚他的银丝齐齐断裂。云知意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坠向深渊，却被墨尊一把拽住。谢蕴之的身体里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在同时说话：
"云琰！你以为死了就能——"
"知意...镯中有...龙睛..."
谢蕴之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左眼恢复琥珀色，右眼却仍是墨黑。他抓住心口的鎏金镯，撕扯间带出血肉："走...去找...永嘉..."
穹顶彻底崩塌。
无数青铜碎片如雨落下，其中一片划过云知意的额角。热血模糊了视线前，她看到谢蕴之——或者说两个争夺他身体的存在——纵身跃向深渊。巫月砂的触须卷住她的腰，在漩涡吞噬一切的最后一刻，将她抛向苏玉衡的七弦琴：
"告诉唐映雪...墨尊是..."
冰冷的海水灌入耳鼻。云知意在下沉中死死攥住鎏金镯，里面的光点正在急速暗淡。恍惚间，有什么巨大的生物从深渊中升起，衔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那是一条完全由青铜铸就的龙。
龙睛处嵌着的，正是她失落的半块鱼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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