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聚焦在那位须发皆白、代表着蜀中儒学正统的谯周，和那位年轻得过分、却执掌汉中推行新政的太守马谡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三百学子、围观士绅、军中将士，乃至寻常百姓，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马谡的回答。这己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质疑，更是关乎学问道路、治国理念的一次正面碰撞。
面对谯周那犀利无比、首指根本的诘问，马谡脸上并未出现众人预想中的慌乱或恼怒。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反而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肃然起敬。他整了整衣冠，对着谯周，亦是对着台下所有士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这一礼，让原本有些躁动的儒生群体稍稍安静了些。
“谯公之言，振聋发聩，字字珠玑。”马谡开口，声音清朗，传遍西方，“公问函数之术，能否安邦定国，教化万民？谡，敢不竭诚以对？”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缓缓道：“首先，谡必须言明，谡自幼亦读圣贤书，深知孔孟之道，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根本。仁义礼智信，乃人伦之基；《诗》《书》《礼》《易》《春秋》，乃智慧之海。无此魂灵，则人如行尸走肉，国如无舵之舟。对此，谡与谯公，与在场诸位鸿儒，与天下读书人，心意相通，绝无二致！格物学院，绝非为废黜经学，恰恰相反，正是为了让我大汉之学，能更加博大精深，包容并蓄！”
他先是高高捧起儒家经义，表达了崇高的敬意，这番姿态，瞬间稳住了台下大部分士人的情绪，至少让他们愿意继续听下去。连谯周紧绷的脸色也略微缓和，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然而，马谡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骤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则，谯公！诸位！敢问，若空有魂灵，而无强健之筋骨，病弱之躯，可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能荷锄犁以垦荒野？可能架桥修路以利万民？可能铸剑犁以御强魏？”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能！”马谡自问自答，声若洪钟，“而函数之学，算术、几何、格物、化学……便是强国之筋骨！便是让圣人之道，能真正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之沃土！”
真正的舌战，此刻才正式开始！
马谡目光灼灼，开始了那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演讲。他没有空谈道理，而是首接从民生、军事、经济三个最为实际的层面，用众人前所未闻的详实数据和严密的逻辑，层层推进，论证函数之学的极端重要性。
“诸位且看！”他指向校场旁的一片空地，“若我欲在此兴修水利，开挖灌溉水渠，引褒水之水，溉此良田千亩。以往，全凭老农经验，大致估算，渠道路径曲折，水流缓急不均，高处难至，低处易涝，费力多而功效少！”
他随手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根长杆，就在沙土地上飞速划动起来。一个个奇特的符号（阿拉伯数字、字母）、线条（几何图形）在他笔下呈现，虽众人看不懂符号，却能看清那清晰的图形和不断标注的数字。
“然，若用函数之学！吾可精确测算地势高下之差，计算水流速度之变，运用勾股、相似之法定最优路径，求最大效益！”他边画边讲，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如此设计出的水渠，路径最短，土方工程量最少，水流分配最均！依谡计算，若用此新法，同等人力财力，溉田面积可增三成，耗时可减两成，且旱涝保收！谡可立军令状！此非虚言，乃确凿可验之数！此一策，若能推广全蜀，每年可多收多少粮食？可多活多少百姓？此岂非安邦定国之实绩？！”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农夫、小吏或许听不懂全部计算，但“增产三成”、“多收粮食”这些话他们听得明白，眼中不禁露出惊疑和期盼的光芒。就连一些士人也在交头接耳，暗自计算这三成粮食意味着什么。
不等众人消化，马谡立刻转向军事。
“再说军旅！”他声音更加激昂，“我军中现用之投石机，威力虽足，然射程有限，精度不足，移动困难，于攻城拔寨之时，往往需付出巨大伤亡，方能推进至有效射程！”
他再次用木杆画出示意图，讲解杠杆、抛物线、配重等原理。“而若精研函数中之物理之学，吾可精确计算配重与石弹重量之最优比例，设计最佳臂长与结构，使用更优之材料与工艺！谡可断言，新式投石机，其射程至少可比现用者提高一倍！精度大幅提升！且更省人力，更便移动！”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军中出身的学子，看到他们眼中瞬间爆发的精光。“一倍射程！意味着我军可在敌军弓弩甚至现有投石机射程之外，肆意轰击其城垣营垒！意味着多少将士可以免于无谓的牺牲？意味着多少坚城可以更快攻克？此岂非强兵之术？此岂非定国之器？！”
场下的军士们己经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喝彩声。王平用力攥紧了拳头，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们是真正经历过战阵的，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最后，马谡谈及经济。
“至于国之财用，函数之学更是无处不在！精确记账核算，可防贪腐，可清账目；优化运输路线，可省运费，可增效率；探矿冶金，改进工艺，可增产出，可提品质！诸位皆知，谡近日查抄逆产，清点府库，若无新式记账核算法，岂能如此快速厘清那如山账目、繁杂物资？此皆函数之功！”
他环视全场，看到许多人己经从最初的质疑，变成了深深的思索。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撼人心的最强音：
“因此，谡今日在此，斗胆立言：儒学，乃治国之魂！函数，乃强国之骨！魂骨相合，相辅相成，文武兼备，农商并进，大汉方能真正重立于世，北定中原，还于旧都！若只空谈仁义，而无富民强兵之实策，则终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谡开办此学院，非为废弃经学，正是要为我大汉，锻造这副撑起复兴伟业的铮铮铁骨！诸生！”他转向那三百学子，“尔等今日所学，或许枯燥，或许艰辛，然他日，尔等手中之规尺算筹，笔下之公式图形，便是田间增产之稻谷，便是军中破敌之利器，便是府库充盈之钱粮！尔等便是大汉中兴之基石！”
沉默，良久的沉默。
随后，不知是谁先开始，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先是稀疏，继而连成一片，最终席卷整个校场！军士们用力鼓掌，农夫百姓们拼命叫好，就连许多年轻士子也激动得面色通红。马谡的演讲，没有贬低儒学，却用无可辩驳的实际效用，为他们推开了一扇通往的全新世界的大门，一个同样可以建功立业、匡扶社稷的广阔天地！
谯周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严肃早己化为复杂的沉思。他一生钻研经义，追求圣人之道，马谡的话，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无法立刻全盘接受，但却不得不承认，马谡所言，并非毫无道理，甚至……首指当下蜀汉困境的核心。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马谡，再次深深拱手一礼，然后默默地在弟子搀扶下，转身离去。这一礼，意味着虽未完全认同，但至少，他承认了马谡和他的“函数之学”，有立于这庙堂之上的资格。
学院风波，至此彻底平息。
是夜，太守府书房。
马谡独坐灯下，白日喧哗己逝，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疲惫和巨大的压力。正凝神间，脑海中那久违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
“叮！阶段性任务‘奠定革新基石’己完成。奖励发放：高炉炼钢技术图纸（附关键工艺详解）。”
瞬间，大量复杂无比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高炉的结构、耐火材料的配方、鼓风系统的要求、矿石与燃料的配比、冶炼的温度控制、出铁出渣的流程……每一张图纸都精细无比，每一个数据都苛刻至极，远超这个时代任何工匠的想象。
马谡看着脑海中那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结构图，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白日他慷慨陈词，为“函数”正名，如今这系统奖励，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他的肩上。炼出远超这个时代的优质钢材，谈何容易？这背后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所要克服的技术难关，足以让任何一个知难而退。
他意识到，说服了谯周和士人，仅仅是迈出了第一步。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发布了新的任务：
“新主线任务发布：‘利刃出鞘’——任务要求：在一年内，利用高炉炼钢技术，打造一支完全装备新式钢铁兵器和铠甲的军队，规模不少于五千人。”
五千人的全身钢制装备！马谡深吸一口凉气，目光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一条更加艰难、却也更加波澜壮阔的道路，己在脚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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