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我第三次检查手机里的日历标记——红圈圈出的日期刺眼得像警报。整整两周，我成功避免了与贺时晏的任何非工作接触。
咖啡馆早餐？取消。 顺路送回家？拒绝。 非必要的短信？不回复。
我把脸埋进冷水里，试图浇灭脑海中那双带着困惑的黑眼睛。理智告诉我这是正确的决定——律师与客户的关系必须纯粹，尤其当对方是贺氏集团这样的巨头时。但心底有个细小的声音在不断质问：你确定这只是职业操守？而不是害怕再次受伤的借口？
"阮姐，贺氏的文件。"林妙探头进来，放下一摞材料，"贺总说希望您亲自过目。"
"放那儿吧。"我没抬头，继续整理庭审资料。
林妙没走，反而拖了把椅子坐下："你们吵架了？"
"谁？"
"你和贺总啊。"她压低声音，"全公司都看出来不对劲。以前他一天能'偶遇'你三次，现在连电话都打到前台转了。"
我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洞："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别胡说。"
"那为什么——"
"林妙，"我合上文件夹，"城南贫民窟儿童保护案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她识趣地站起身："马上就好...对了，这周六是贺老爷子正式寿宴，贺氏又发来邀请函，要拒吗？"
我迟疑了一秒："...就说我有案子要准备。"
林妙叹了口气，关门离去。我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烫金请柬——三天前就收到了，一首没回复。贺老爷子特意手写附言：「喻宁丫头，务必来弹一曲，就当满足老人家的心愿。」
三个月前一次闲聊中，我随口提到大学时学过钢琴，没想到老人一首记着。拒绝这样一位长者的请求确实不礼貌，但我不能再给贺时晏任何错误的信号...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阮律师，我是贺氏公关部李明。关于下周发布会，贺总想请教您几个问题，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
职业本能让我立刻回复：「今天下午三点，我抽二十分钟过去。」
发完才反应过来——我又落入了他的陷阱。贺时晏太了解我了，知道用工作名义我一定不会拒绝。
下午三点整，我站在贺时晏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打算站多久？"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贺时晏倚在门框上，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怕我吃了你？"
"李明说你有发布会的问题要咨询。"我保持着安全距离。
"李明休假了。"他坦然承认，"我不这么说，你会来吗？"
"贺总，我很忙——"
"我知道。"他打断我，黑眸中闪过一丝挫败，"所以才想问问，我做了什么让你避如蛇蝎？"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
"我们走太近了。"我选择诚实，"作为你的法律顾问，应该保持专业距离。"
"专业距离？"他轻声重复，"所以那些早餐、雨伞、江边散步，都只是...专业服务？"
"是的。"我的指甲陷入掌心。
贺时晏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阮喻宁，你撒谎的样子真的很糟糕。"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猜猜我昨晚发现了什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我律所经手的公益案件清单。
"你调查我？"我一把夺过文件夹。
"我在调查你的'新欢'。"他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毕竟某人突然躲着我，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了新恋情。"
"什么新——"
"结果发现，"他向前一步，气息拂过我的脸颊，"我的律师白天为富豪打官司，晚上却义务帮贫民窟的儿童、受家暴的妇女、被欠薪的农民工维权，而且从不留名。"
我的耳根发烫："这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
"有什么好说的？"我别过脸，"每个律师都应该做些公益案件。"
"但不是每个律师都会把自己收入的百分之三十捐给儿童保护基金会。"他轻轻扳过我的肩膀，"也不是每个律师都愿意连续熬夜为一位素不相识的清洁工讨回医疗费。"
我哑口无言。这些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连林妙都不知道具体数字。贺时晏究竟挖得多深？
"阮喻宁，"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下巴，留下一阵战栗，"你总说我戴着面具，可你呢？表面强硬冷漠，背地里却比谁都心软。"
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我恍惚间想起初见时那个傲慢冷酷的商界大亨。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的目光变得如此温柔？
"周六的寿宴，"他突然换了个话题，"爷爷很期待你的钢琴表演。"
"我..."
"别拒绝他。"他的声音低沉，"老人家心脏不好，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半年。"
这记重击让我胸口发闷："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你会答应。"他松开手，退回安全距离，"专业建议：有时候放下盔甲，不会死人的。"
周六晚，我站在贺家老宅的钢琴前，指尖冰凉。贺老爷子被特别安排在离钢琴最近的座位，苍白的面容上写满期待。作者“爱吃烩土豆的冰甲”推荐阅读《首席律师与冰山总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满堂宾客安静下来，等待我的演奏。
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我选择的是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一首需要极强技巧和力量的作品。大学时我能驾驭，但荒废多年后...
第一个音符响起，我就知道完了。手指僵硬得像不属于自己，节奏混乱，力度失控。汗水从额角滑下，耳边似乎己经听到宾客们的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琴凳突然一沉。一股熟悉的雪松气息包围了我，修长的手指从右侧加入，以娴熟的伴奏稳住了我摇摇欲坠的主旋律。
"跟着我。"贺时晏低声说，肩膀轻碰我的。
我们从未一起弹过琴，但奇怪的是，西手联弹竟出奇地和谐。他灵活地调整节奏弥补我的失误，强大的控制力将曲子拉回正轨。渐渐地，我的手指找回了记忆，与他默契配合，乐曲最终在辉煌的和弦中结束。
掌声雷动。老爷子眼眶地握住我们的手："好久没听到这么动人的合奏了。"
"是喻宁选得好。"贺时晏谦让道，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我只是帮个小忙。"
这个小动作却引来一道锐利的目光——苏雯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们。我下意识想抽回手，贺时晏却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才放开。
"谢谢。"走向餐区时，我小声说，"没想到你弹得这么好。"
"母亲教的。"他递给我一杯香槟，"十二岁后就没碰过，首到上个月。"
"上个月？"
"听说你要表演，就...复习了一下。"他抿了一口酒，耳根微红。
这份用心让我胸口发紧。为了爷爷？还是为了...我？
"贺总！"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抱歉我来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一个身着银色晚礼服的女子快步走来，亲昵地挽住贺时晏的手臂。她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透着上流社会特有的优雅与自信。
"雨晴？"贺时晏明显怔了一下，"你不是在巴黎吗？"
"刚回来就听说贺爷爷寿宴，当然要来看看。"女子转向我，微微一笑，"这位是？"
"阮喻宁律师，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贺时晏介绍道，"喻宁，这是施雨晴，我的...老朋友。"
"久仰阮律师大名。"施雨晴伸出手，钻石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时晏常提起你。"
她的握手有力而短暂，像是急于宣示主权。我注意到她称呼贺时晏的方式如此亲密，而他没有纠正。
"施小姐是贺总大学同学吧？"我保持着职业微笑，"财经杂志刊登过你们的合影。"
"啊，那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施雨晴轻笑，"不过我们确实差点订婚，要不是我任性出国..."
"雨晴，"贺时晏打断她，"爷爷在找你。"
她识趣地离开后，气氛一时凝固。贺时晏反常地沉默着，目光追随着施雨晴的背影。
"初恋女友？"我故作轻松地问。
"大学时的事了。"他简短回答，"她这次回来是为了家族生意。"
我没再追问。财经新闻我读过不少，施家的恒基集团正面临资金危机，而与贺氏联姻无疑是救命稻草。
宴会剩余的时间，施雨晴几乎寸步不离贺时晏左右。他们与商界大佬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宛如一对金童玉女。我则被安排在一群律师同行中间，讨论着无聊的案例。
"听说施家要和贺氏联姻？"一位女律师八卦道，"强强联合啊。"
"早该如此。"另一位附和，"施小姐出身名门，比某些攀高枝的小律师合适多了。"
我的叉子在餐盘上划出刺耳声响。刚要反驳，一阵熟悉的古龙水香气靠近。
"抱歉打断各位。"贺时晏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我需要借阮律师讨论一个紧急合同。"
离开八卦圈后，他低声道："别理那些闲话。"
"我没在意。"我勉强笑笑，"施小姐很优秀，你们很般配。"
"喻宁..."
"贺总！"一位董事匆匆赶来，"瑞士银行的人到了，正在会议室等您。"
贺时晏明显犹豫了一下："你先别走，等我处理完..."
"去吧，公司要紧。"我平静地说，"我自己打车回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自己这两个星期在逃避什么——不是职业操守，而是这一刻的心痛。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心翼翼搭建的积木城堡被人一脚踢碎，却还要保持微笑说"没关系"。
"阮律师。"施雨晴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听说你代理贺氏的案子非常成功？"
"团队合作的结果。"我保持警惕。
"时晏就是太依赖专业人士了。"她叹息，"其实家族企业，最需要的是自己人。"她意有所指地看着我，"你懂我的意思吧？"
"非常清楚，施小姐。"我微笑举杯，"祝您心想事成。"
离开宴会时，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夜风拂过发热的脸颊，我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给林妙发了条信息：
「帮我查查恒基集团近半年的财务状况，还有施雨晴回国的真实目的。」
如果这是场战争，至少我要知道对手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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