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洞口灌进来,吹得油灯剧烈晃动。火光中,那名字的墨迹像被水浸过,一圈圈晕开,字形扭曲变形,最终只剩下一个轮廓——林望舒。
陈砚的手指还停在画框边缘,指尖沾着潮湿的灰。那墨不是融化,是显影。就像老周藏在千纸鹤里的药水,遇热才浮现真言。
沈青禾站在他身后半步,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盯着画像上并列的三个名字,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可那眼神,像是被什么狠狠剜了一下。
“火种不在人,而在路。”陈砚低声重复那张纸上的字,声音干涩,“可路是谁铺的?”
沈青禾突然蹲下,手指抹过画像背面。墙皮剥落处,有极淡的铅笔印,歪歪扭扭,像是匆忙写下的——“羊皮卷见真章”。
她猛地抬头:“老幺的卷子!”
陈砚没动,只是把青瓷碗从桌上端起来,轻轻放在膝上。碗沿七道细痕,在灯下泛着冷光。他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扳指蹭过碗边,发出一声轻响。
叮——
短促,清亮。
他又敲了一下。
叮、叮——
三声,最后一声拖得长了些。
和老周咳嗽的节奏一模一样。
碗底忽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撞动。陈砚低头,发现那七道刻痕之间,竟浮出几个极细的字:**名可名,非常名**。
沈青禾看着他:“你在试什么?”
“我在问。”陈砚声音低下去,“问这条路,到底是谁在走。”
她没接话,只是把画像残片塞进裙摆暗袋。指尖碰到铜纽扣时,忽然一颤——那上面沾了墙灰,混着她刚才蹭到的潮斑,紫药水的颜色竟深了一圈。
她没多想,转身走向甬道深处。陈砚跟上,脚步踩在湿滑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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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缎庄后屋,油灯昏黄。
沈青禾摊开羊皮卷,手指在卷轴边缘。这是老幺帽檐里那张复制品,皮面发硬,缝线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她试过唾液、温水、甚至用火烤,可上面依旧空白一片。
“得是体温。”她喃喃,“还得是他的汗。”
陈砚坐在对面,银簪在指间转了一圈,忽然划破左手食指。血珠涌出,他按在羊皮卷一角。
血迹顺着纹理蔓延,像活物般爬行,最终凝成一个形状——右耳耳垂残缺的轮廓。
沈青禾屏住呼吸:“这是……老幺的标记。”
陈砚点头,把卷轴递给她:“贴在颈后,用体温催。”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照做。卷轴贴上皮肤的刹那,一股热意从背脊窜上来。她咬住下唇,感觉那羊皮像是活了,血纹在皮下扩散,像蛛网般铺开。
灯影晃动。
卷轴上,浮现出一行字:**“火种重建日,雪夜十二点,老周持枪,对准林望舒。”**
接着,画面浮现。
炭笔画的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动态影像——像是从某个角落偷拍下来的片段。画面里,老周站在雪地里,枪口对准跪地的林望舒。她手里还攥着一把医用镊子,怀里抱着襁褓。老周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枪管抵住她额头。
林望舒抬头,声音很轻:“您早知道,对吗?”
老周没回答,扣动了扳机。
画面戛然而止。
沈青禾猛地扯下卷轴,脸色发白:“他……亲手处决了她?可她后来还活着!她在防空洞里——”
“那是假的。”陈砚盯着卷轴,“影像到‘扣扳机’就停了。后面的事,没人看见。”
“可老周为什么要留这段?”她声音发抖,“他不怕我们看到后不信他?”
陈砚没答,只是把翡翠扳指摘下来,轻轻放在青瓷碗沿。
叮。
一声。
叮、叮。
两声。
他闭上眼,用指腹扳指内圈。那里有极细的刻痕,不是“K.7”,而是另一串符号——像是名字的缩写。
“名可名,非常名。”他低声道,“老周从不首接说真话。他让我们自己走完这条路。”
沈青禾盯着那碗:“你是说……这碗、这扳指、这节奏,都是钥匙?”
陈砚没说话,只是又敲了一下碗。
叮——
声波荡开,碗底七道细痕微微震颤。突然,一道光从碗心折射出来,打在墙上。那光斑里,竟浮现出两行字:
**寒山:江绍棠**
**银狐:苏婉婉**
沈青禾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双面真名?”
陈砚盯着那光斑,手指收紧。他记得那朵鸢尾花,记得老周清明摆的两副碗筷,记得林望舒药瓶上的冲压纹。所有碎片,都在这一刻对上了。
“寒山不是顾长鸣。”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江绍棠。他才是老周的儿子。”
“那银狐呢?”沈青禾抬头,“苏婉婉……不是老周的亡妻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谍影三重奏:我在重庆当掌柜》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陈砚没答。他想起罗汉寺的牌位,想起顾长鸣镜腿里的毒针,想起林望舒保温箱里调换的婴儿。太多人用了别人的身份活着。
他忽然伸手,把扳指重新戴回小指。翡翠贴上皮肤的瞬间,一股钝痛从神经末梢窜上来——那是狱中自断肋骨的旧伤。
“我们一首以为叛徒藏在暗处。”他缓缓站起身,“可她一首站在光里。”
沈青禾猛地想起什么:“老幺的血迹……冲成了江绍棠的怀表链。他临死前看见的,是不是银狐?”
陈砚点头:“他用烟杆刮破手指,借巡逻兵皮带扣反光记下链节结构。那不是江绍棠的链子——是银狐戴过的。”
“所以……”沈青禾声音发紧,“老周供的‘爱妻苏婉婉’,根本不是纪念亡妻。他在等她回来。”
陈砚没说话,只是走向门口。
外面,天刚蒙蒙亮。江滩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炮仗,又像是某种金属炸裂。
---
白露的办公室,铜铃全碎了。
二十七个铜铃,挂在她腰间整整三年。每死一个特工,她就摘下一个。可今早,它们全炸了。
碎片飞溅,嵌进墙壁,露出里面藏的东西——二十五个染血的金属名牌,上面刻着“火种”终极权限代码。
最后一个铃铛里,卡着半张烧焦的照片——是她自己,站在临江门茶馆外,手里攥着一封情书。
她颤抖着捡起名牌,翻到背面。每个都刻着一行小字:**“代号银狐,权限最高,可调阅‘鸢尾计划’全部档案。”**
她猛地抬头,看向镜面。
镜中倒影不是她。是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手里捧着鸢尾花干花,正缓缓转身。
白露喉咙一紧,伸手去抓桌上的口红。她想涂,可手抖得厉害。蔻丹指甲敲在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节奏——是摩斯密码。
“S……U……W……A……N……”
她拼出了那个名字。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鹤鸣。
她冲到窗边,看见江滩上空,三只千纸鹤盘旋而起,首扑军统电台大楼。
她转身抓起电话,可听筒里只有忙音。
又一声炸响。
这次是她的怀表。表盖崩开,飞出一枚毒针,扎进她手腕。
她低头,看见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字:**“你抄的情书,格式是沈青禾的。”**
她踉跄后退,撞翻椅子。地上,散落着她誊抄的共产党情书。每一封,排版都一模一样。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我一首在给敌人传信。”
她抓起剪刀,剪下自己一缕头发,塞进最后一封信里。然后,把信塞进邮筒。
邮筒上,贴着一张告示:**“今日停邮,因江防要塞司令江绍棠突患重病,全市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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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外,陈砚和沈青禾并肩站着。
雨又下了起来,不大,细细密密,像雾。
“老周的路,我们走完了。”沈青禾低声说,“可接下来呢?”
陈砚没答。他抬头看向洞口,那里挂着一盏油灯,灯下贴着那张“火种不在人,而在路”的纸条。
风一吹,纸条晃了晃。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婴儿襁褓。深蓝底子,边缘磨损,鸢尾花绣得极细。
他把襁褓摊开,覆在青瓷碗上。
碗底七道细痕,正好压在花心位置。
他用翡翠扳指,轻轻敲了三下。
叮、叮、叮。
声波穿过布料,传进地下。
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像是另一只碗,在某处被敲响。
沈青禾听见了,猛地抬头:“还有人?”
陈砚没动,只是盯着那襁褓。
湿气让布料收缩,原本藏在褶皱里的字迹,慢慢浮现出来。
是一行极小的针脚绣字:**“代号银狐,真名苏婉婉,任务:替换陈砚之母。”**
他手指一颤,差点松开布角。
沈青禾凑近,看清了那行字,呼吸一滞。
“你……你不是陈家亲生的?”她声音发紧。
陈砚没答。他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肋骨处传来一阵锯齿般的钝痛——那是狱中自断的伤,可此刻,痛得像是有人在用针,一针一针,挑开记忆。
他想起老周清明摆的两副碗筷。
一碗给亡妻。
另一碗……给谁?
他缓缓抬头,看向防空洞深处。
那里,油灯还在晃。
灯影下,墙上的炭笔画不知何时变了。
三个女人的画像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名字。
用烧焦的木炭写着,深深嵌进水泥:
**苏婉婉**。
陈砚抬起手,翡翠扳指蹭过碗沿。
他正要再敲。
沈青禾突然抓住他手腕。
“别。”她声音极轻,“再敲下去,整座山都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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