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重重闭合的余音尚在耳蜗深处嗡鸣，刀疤消失的身影似乎带走了最后一点多余的气息。昏暗灯泡下，铁锈味、机油味、新鲜浓郁的血腥味在粘稠的空气中翻滚。
猴子脸上的汗珠滑落，滴在缠绕云溪断臂的最后一段灰黑布条上。粗糙的布条深深勒进皮肉，硬邦邦的锈铁条紧紧贴着剧烈的部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或抽搐，都让剧痛在她断裂的骨头间爆开火星。
刀疤最后那句冰冷的话悬在凝滞的空气里——“救她？我的车在响。”翻译过来简单又残酷：苏晚是“麻烦”，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解决的麻烦。这代价，绝非猴子这点拙劣的包扎和她此刻苟延残喘的这条命。目光瞥过苏晚苍白到透明的脸，和她身侧那块正贪婪吸收她高热的寒铁合金板——那是从“铁螯蟹”这种一看就是重要战斗单位的东西上卸下来的。这份暂时的“慷慨”，是刀疤掷下的饵。他在等云溪开口，等她自己游进这张冰冷的网。
云溪紧闭着眼，牙关深陷在下唇的里，尝到腥咸。剧痛和失血的冰冷像两条毒蛇，沿着脊椎一热一冷地往上爬，撕扯着她残余的清明。识海空旷得回响，曾经有七宝冰冷计算的地方，只剩死寂的风洞。不行……还不能彻底沉下去……苏晚…她……
就在这时，那只勉强还能动弹的右手——方才下意识攥紧了那张硬纸名片的手——感觉到了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动。
不是名片在动。
是门！那扇厚重隔绝了地狱的铁门！猛地又被推开一道窄缝！
一个同样裹在脏污护甲里、身形却更矮壮结实的拾荒者猛地探进半个身子，头盔下的声音因剧烈喘息而变形：“刀疤哥！那大家伙…操，它没死透！心脏炸了半边还他妈在跳！‘剃刀’让咬穿了腿！东面、东面全是！铺过来了！！”
光线切割着他的轮廓，带来外面世界骤然喧嚣的噪音：暴烈的引擎轰鸣如同野兽垂死咆哮，金属被撕开的刺耳锐响，还有…一片如同风暴般由远及近的、令人头皮炸开的、密集到无法分辨个体的嘶吼嗡鸣！
尸潮！真正的、成规模的死亡浪潮！
矮壮战士吼完，眼珠急速在昏暗室内扫过，掠过地上两个无声息的“麻烦”，又急速缩了回去。
铁门哐啷一声更大打开！
刀疤站在门口刺目的光与混乱噪音之间，骷髅面罩上的电子红光因外面某种倒映而显得更加暴戾。他根本没转身，冰冷沙哑的命令像子弹上膛：“猴子，给她上锁骨钉。现在。”
锁骨钉？！猴子本就惨白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手僵在半空：“老…老大！没麻药！她这骨头碎的跟渣一样，钉进去人就……”
“咔哒——”
一点极细微、却极其刺耳的金属簧片滑动声响起。
猴子后半截话死死咽了回去。脊背窜上的寒意比刀锋更甚。他看到刀疤那只垂在身侧的、戴着半掌金属护指的手，正极其缓慢地从腰后拔出一支枪体极其粗犷、枪口大得吓人的转轮手枪。枪身漆黑油亮，没有任何反光。
那不是拔枪的动作。那是一种宣告：违令，下一个承受这恐怖玩意的就是自己。
冷汗瞬间浸透猴子后背。牙齿打颤。
“拆你的钉子。”刀疤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只对着身后门外的混乱，“红头，带人顶住通道口！再撑三分钟！”
“操！顶不住了！”门外传来红头的狂吼。
吼声与命令在狭窄空间碰撞。
就在猴子绝望地转身，手忙脚乱地去开墙边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工具箱最下层，发出一阵令人心慌的铁器撞击摩擦声时——
云溪猛地睁开了眼！
浑浊的视野里只有灯泡晃动的光影和刀疤背光的、仿佛与门框融为一体的巨大阴影。
剧痛如同熔岩在身体深处奔流。识海是冰冷的、无垠的死海！没有七宝的分析，没有系统的提示，只有最原始、来自千锤百炼的古武家血脉里的本能！
危险！致命的危险！来自门外那碾压而来的尸潮！更来自门口那个将她视为待定价码的男人！猴子的动作更是一种酷刑！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刀疤那半隐在门框光暗分界处的背影上。不是哀求！是冰封的火焰！
“苏晚…”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砾石摩擦，“…她的命！”每一个字都带着强行撕开肺腑的血腥气，“换什么？！”
没有拐弯抹角。没有哭喊挣扎。在绝对的混乱与暴力面前，她撕开了自己作为“代价”的底牌。她在赌！赌那个男人眼中，外面涌动的尸潮核心，那具庞大怪兽残骸深处，有比“苏晚”这个麻烦更重要的东西！他需要时间去拿！而她和苏晚，只是他暂时垫在筹码堆下的几张废牌！
刀疤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亿万分之一秒。
门框的光影勾勒着他戴着骷髅面具的侧脸线条，冰冷坚硬如同堡垒钢铁。他没有回头，甚至连电子红光都未曾偏移分毫。但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死亡的压力压缩到了极致。
“你脖子后面的皮，”他开口，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像淬了冰的刀刃，快得不容拒绝，“还有左手断茬里……插根钉子。”一句话，剥离了所有“救”的可能性，只剩下冰冷的工具属性！
“钉住，能动能杀。三分钟后，我带你要的东西回来。”他指向门外地狱的方向，言外之意清晰无比——三分钟！她钉着钉子活着顶住这里可能的渗透！他冲出去拿那怪兽的心脏！
轰——！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巨大的、如同远古巨兽挣扎的咆哮伴随着剧烈的地面震动猛地从外面传来！整个金属空间都在簌簌颤抖掉灰！是那核心怪兽最后的、也可能是自毁性的爆发！
时间！被尸潮的嘶吼和巨怪的咆哮彻底掐死！
刀疤的身影在门口光影中骤然消失！如同被门外的风卷走的恶灵。只留下最后一句在剧烈震动中几乎破碎的嘶吼：“猴子！钉！”
猴子一声怪叫，几乎是从工具箱深处抓出了一个布满油污的金属小盒！盒盖哐当弹开，里面躺着三根细长、尖头泛着冷硬金属光泽、尾部带着扭曲卡扣的钉子！
他惨白着脸，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云溪，嘴唇哆嗦着：“忍着…忍着点……”他一手摸向云溪血肉模糊的锁骨下方——刀疤指的位置！
冰冷的油污指尖触碰到温热血肉绽开的创口边缘！剧痛瞬间如同海啸再次拔高！
云溪猛地咬死牙关，喉间溢出的不是惨叫，而是濒死野兽般的闷嗥！目光死死锁在铁门之外那片疯狂的光影之中！
尸群的嘶吼如同沸腾的铁水！
要活！就得变成刀！钉在地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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